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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看见的一篇文章、分享给所有的年轻人····

1.读高中的时候 我是一艺术生
她是牛b闪闪的数学课代表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暂且称她为X
X长得很漂亮 不像现在的非主流 什么吊裆裤 烟花烫
她很素净 有点大家闺秀的感觉
 
她这样的女人 做女朋友 带出去任何场合都有面子
声音很好听 学习成绩很好 人很乖巧
也不像现在的90后NC 几十块钱一夜就出去跟人开房了
总而言之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
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作风方面
 
而当时我们这些艺术生 就是老师和其他学生们眼中不学无术的典型代表
老师常常在班里对我们这些艺术生冷嘲热讽
的确 我们的成绩不如他们
在那个分数大于一切的年代 我们被鄙视得理所当然

 

2.青春期 尚未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我们这些学艺术的 在招到老师和同学的鄙视之后
自然找不到正确的发泄方法
心中的不满 全部转变为一种心态
破罐子破摔
 
你说老子是堕落的学生 老子就堕落给你看
你说老子学习不好 老子平时考试会做的题目都不做
 
 
现在想想 当年的想法真稚嫩
但是热血沸腾的少年时代
天不怕地不怕的
谁管未来
 
那时候
包括X 以及在座各位道貌岸然的好学生眼中
我们就是嚣张的败类 垃圾

 

他们不屑于跟我们为伍

别看我们表面上风风光光
有专业课时背把吉他街上溜达
没专业课时背把砍刀去跟着老大砍人
其实内心比谁都空虚寂寞
 
反正我是这样的
我希望有一个女朋友
像X那样的女朋友
 
在我寂寞的时候可以牵着她的手
在我孤单的时候可以有个拥入怀中的姑娘
可是 X 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受到老师的万千宠爱
 
我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靠着门的位置
成天吊儿郎当 老师们巴不得我被人砍死在街头
哪有资格去追人家


但是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
缘分这个东西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俗)
 
那天是周六 没有晚自修
下午六点多钟放学
 
我下午就没有进班 在操场上打篮球
打到差不多七点 打算洗个澡回家
去车棚推车子的时候看见X背着双肩包也打算回家
 
我跟在她后面 满头大汗 不敢说话
直到出了校门
我才大着胆子说
 
X 你家住哪儿 我载着你吧

X显然被吓了一跳 因为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
就算每次我不交作业她也不会主动问我要
都是拖组长催我交 应该是有些怕我吧
 
可是她一下就镇定了
冷冷地说 不需要
说话时不带看我一下的
 
我虽然比较忐忑 可我还不是孙子
听她这么一说 颇为尴尬地找不着台阶下
想往前方猛吐一口痰 然后骑车飞奔
谁知道命运根本没有给我这么一机会

 

前面突然三个男人直直朝我和X走来
 
才七点多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 料你们也不敢怎么着
虽然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我刚想挡在X前面 装大头蒜
最前面那人已经直接把手搭在X肩上了

X的表情没有一点不情愿
看上去甚至很高兴
还没等我开口
那孙子后面俩人直接一人一拳挥了过来
 
别看老子比较文弱
真打起架来 老子也不是什么善茬
当时我没有避开 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把车子甩到一边 抽出搁在篮子里的锁链
冲其中一人脑门砸去
 
自行车的锁链一头有一个铁块形式的
直接砸在那人脑门
出血了
 
另一人愣了下 没想到我这么狠

3.我趁他分神这间隙 抬脚直接踹向他的面门
他鼻子顿时鲜血如注
 
这两人虽然看上去比较牛X
其实都是外强中干的货色
 
他们见我打起架来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要命
气势上立马落了下风
我拾起路旁半截板砖
直接把一个脑袋瓜开瓢了 一个吓跑了
 
 
 
跟X在前面走的那人 走的差不多有十多米了
我吼道 前面那人 给老子站住


4.那人回过头时 我已经跑到离他还有两三米的距离了
借着冲力 我直接飞起一脚 踹向他的后背
这一脚用力太大了 他被我踹趴下 往前滑了几米
我自己也被反弹得险些栽倒
 
他还没有起来
我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擦了擦嘴边的血
我说 孙子 你凭什么打我

 

 

5.当时我向一旁瞥了一眼X
她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站着
 
我在心里想
本来一仙鹤似的美妞
现在哆哆嗦嗦 好像一只鹌鹑 真搞笑
 
想这些也就一两秒的时间
脚下那孙子很不服气 一下撑起身体
搬我的右腿想把我撂倒
 
事实上
他这一步大错特错了

6.我父亲有一个战友 退伍之后开了一家健身房
小时候 我父亲常常带着我去他战友那里健身
对于这些格斗和散打方面的技巧
我从小就烂熟于心
 
他以为他搬起我的腿
我会失去重心 直接摔倒
他没有想到 我的下盘很稳
而且他搬起我腿的时候 我迅速弹跳了几下
保持身体平衡
然后一记右勾拳 一提膝
使了一个腿绊子
他又倒下了
很丢人 很糗


7.我自以为极其嚣张极其拉风地说
别他女良的没事找事 跟老子干仗 你丫嫩着呢
 
说完这些
我扭头去推我的自行车
没有看X一眼
被我打倒的那孙子 眼光充满了仇恨
可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没有再跟我单挑
 
我骑着自行车飞驰在回家的路上
脑海中一直环绕着一个问题:
 
 
X,那么完美的姑娘,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块?
 

8.我没有想到 就是这么一仗
彻底改变了我以后的人生道路
使我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9.第二天晚自习我没有去上专业课
在学校操场坐着抽烟
跟老莫(那时候他的绰号叫 莫不朽)有一句没一句地扯淡
一晃三节课过去了
 
我跟老莫回教室背书包 回家
去车棚推车的时候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相信你们都曾有过同样的感受
就是心里莫名其妙地慌 没有任何原因
 
 
那时候的晚自习基本上下课都将近十点了
我们骑车出了校门 刚走到十字路口
就看见一群染着头发的 抽着烟的社会青年

我对于小混混染头发的行为一直不解
难道不染头发你打起架来就肌无力么
可无论如何
那天晚上 我跟老莫看到那里聚集着那么多的社会青年
心里还是有一点犯憷
如果你说你两三个人看见别人三四十号人在那抽着烟 敲着家伙的时候
你一点都不慌张
我只能对你说 您是牛X中的战斗X
 
晚自习的时候我跟老莫闲聊也说到了这事
老莫久经沙场 同样看到事情不妙
但我们为时已晚
带头的那孙子正朝我们俩指着呢

 

10.当时只有一条较为安全的选择
那就是掉头折回学校
 
如果学生在学校里挨打了 那就是校务领导的责任
他们不会不管的
 
我跟老莫对视一眼 默契地掉转车头

 

 

 

拼命地往校园骑去
 
虽然我们的学校是寄宿制学校 大部分学生住在宿舍
可是像我们这些小部分住在外边的学生还是不少的
所以逆着人行回去的路上
很艰难
眼看狂奔着的那帮社会青年就要赶上来时
我们终于骑进了学校
 
跨过大门时 我长嘘了一口气
 

11.不出所料 三四个穿着警服的门卫拦住了三四十号想要冲进来的混混
但是在意料之外的是 那些混混根本不鸟门卫 也不鸟门卫手中的警棍和挂着派出所执勤点牌子的门卫房
推推搡搡之后 直接冲了进来

 

我跟老莫此时已经停好车子 正撒丫子跑呢
我估计校领导已经在联络派出所了
 
他们越跟越紧 我和老莫都跑到了学校的后院了
 
我们学校的围墙都是三米五的
我们眼看就要跑到围墙边了
徒步根本无法越过去
又不是跑酷
 
幸运的是 在东边不远处有一个土墩
那是住在宿舍的同学们弄的
他们有时候半夜想跑出去上通宵什么的
就从那里 使劲一跳 攀着围墙边缘 踩着凸出来的砖头 翻出去
 
我说 老莫 咱们从那里上
 
老莫说 嗯 快点儿 孙子们都追上了


12.老莫比我胖 我担心他爬不上去
我一下跃过 站在围墙上
那帮孙子就在老莫身后
老莫蹦了两下 没有找到适当的抓点
我说 老莫 你丫快点儿
 
冲在最前面的孙子已经把钢管打了过来
打在老莫小腿上
老莫吃痛一跃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然后迅速地跳下
只听见墙内骂骂咧咧的

 

度过这有惊无险的一劫
我俩放声大笑


13.我跟老莫招下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里 我点上烟说 老莫 你什么意见
说完递给老莫一根烟
 
老莫接过烟 眼神里迸射出阴寒的光
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往死里弄
 
我通过后视镜看到司机表情一怔
没准儿他以为我们在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呢
 
 
我打了个电话跟家里说不回去了 去同学家
挂了电话 我看了老莫一眼 跟司机说
去逸居宾馆
 
14.逸居宾馆
老莫跟我都很熟悉这个地方
这是我们这帮人的大本营
前面说过 我们不学无术 被称为败类
既然是堕落的败类就肯定要做败类该做的事儿
 
在这里说一下我跟老莫的关系
我跟老莫高一的时候认识
高二的时候 加上 多彬 麻鬼 三儿 奇奇
我们六个人是拜把子兄弟
 
他们四个当时到外地考专业课了
只有我跟老莫还在本地
 
 
我始终认为
几十人乃至上百人的群架是最不容易出事的
因为不容易打起来 最容易和解
只有六七人的群架才是最狠的群架
我觉得 我们六个拜把子 打别人十几二十几号人 绰绰有余
因为敢拼 敢弄
 
又扯远了 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装小混混呢 呵呵
 
我们到了逸居宾馆 跟当时我们的头儿 大兴
简单地说了一下大致经过
大兴在被窝里 点了一根烟 迷迷糊糊地听着
在我们都以为他听睡着了的时候
他很淡定地说了句 就按老莫说的 往死里弄

 

15.当晚我没有睡着
我在想 X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真的是我看上去的那种素净 文雅 几近完美的姑娘么
那她为什么要跟那孙子在一起还挺乐呵的呢
 
我想了一会儿 抽了根烟决定不再去想
管你什么关系 什么女人
管我鸟事儿
我做人的宗旨就是 你特么的不招我惹我 哪怕你横着走我也给你一条路
你要是惹了我 就是跪那儿磕八个响头 老子也是天王老子照扁不误
 
现在回想 当时自己的性格真是太冲动了
但是 谁没年轻过 谁没冲动过呢?
 
16.记得那天是星期一 我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然后洗脸刷牙从逸居宾馆去学校上课
班里同学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我上午到校上课
因为我之前老是起晚 一看自己起晚就觉得反正晚也晚了就继续睡吧
于是 很多个上午我从来没有去过学校
我的突然到来让别人猛然间有点不适应
 
一上午我都趴在桌上睡觉
直到放学的时候
我走到X身边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附到她的耳朵上 貌似很暧昧地说
 
小娘们 你的人现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呢吧 你不用看不起我 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老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17.星期一 上午放学
路口聚集了数十人 一个个看上去嚣张得都以为自己是陈浩南
我和老莫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出校园
 
那孙子带着人声势浩荡地走向我们
看样子想什么都不说直接开打
 
我在他们冲上来的时候先开口了
我说 孙子 你们烦不烦啊 一群人成天成天地守在这儿 搞行为艺术呢
 
那孙子一伙人见我这么气定神闲地说话

 

更是气急败坏 几乎就要把我撕成碎片了
 
老莫笑着说 上次你们占了人多的优势 这回就没那么好运了 看看后边

19.我们拽着两个人打的时候
已经被围上来的他们打得全身上下都是疼痛
火辣辣、钻心的疼痛
 
但是被我们拽着的那两人
挨得并不比我们轻
因为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当你被打红了眼的时候 你会忘记你在做什么
世界在你眼前是雾蒙蒙的 有点昏 有点晃
你所能做的就是 抓住你面前的猎物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只是动作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大 就对了

20.老莫当时喊完 看看后边的时候
大兴已经带人从后面包抄了过来
 
所以我叙述打架场面这么多 其实也就几秒的事儿
大兴只带了十五六个人
但是跟那帮孙子相比 大兴带的人明显比他们会打架
 
他们已经把对我跟老莫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大兴一帮人身上
大兴的人个个骁勇善战 可能是借来的人 下手很黑
打得那帮孙子抱头鼠窜 没跑掉的就头破血流 惨不忍睹
 
我找到当天跟X在一块的那孙子
他正躺在地上被一个穿着尖头皮鞋的家伙一脚一脚地踢着
我对那哥们儿说 哥们儿 这孙子交给我了
那哥们点点头 很酷地走了
 
21.我说 孙子你哪儿装大爷不好非在爷我面前装 上次不跟你说了么 跟我干仗你还太嫩
说话时我继续着之前那哥们的动作 一脚一脚地踢着
他可能有点护疼 我踢一脚他挪一点儿
我继续说 说吧 你跟X什么关系
 
那孙子虚弱地说 她..是 我女朋友
 
我说 你丫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嗯
那孙子不吭声了
 
我正揍着爽呢 就听到老莫大喊道 你丫快走啊 出事儿了
 
这时已经晚了

 

警车已经在我面前了
 
接下来在局子里的过程我不想详写 反正就是怎么不人道他们怎么来
折磨得我面色憔悴生不如死
当然
当我看到父亲铁青着脸在局子门口等我的时候
那一瞬间我的心比我的身体要疼痛一万倍
 
22.我们这些备受冷眼的差生
其实不怕老师们的冷嘲热讽
和同学们的鄙夷
而是怕看到 额头上皱纹慢慢增多的父母
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失望 黯然的神色
最怕他们因为我们犯下的种种错误
再也不责骂我们
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23.父亲没有任何责骂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 似是不经意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虽然只是一声 但是沉重得让人无法承受
作为我的父亲
他见证我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到现在这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形象的整个过程
他也希望我成为一个有才能的人
 
但是我的所作所为 让他从最初的打骂 到后来的责骂
劝说 再到后来的沉默无言
这个过程 我实在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的酸楚
 
 
父亲说 明天不用去学校了 你被学校开除了
我点点头 不说话 继续扒我碗里的米饭
 
父亲喝了一口酒 静静地说 自己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吧
 
24.我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打开cd机
听着德彪西的音乐 我慢慢平静下来
我把自己之前的十几年简短地想了一遍
似乎是做了一个冗长而繁复的梦
这梦境里 最清晰的是 父亲的严肃表情和关切目光
母亲的微笑和哭泣

25.那年我高三 最重要的一年
因为一件很简单的群体殴斗事件
被开除学籍
没有学籍 就意味着没有报考大学的资格了

 

我想了一夜 凌晨时分打开阳台上的窗
对着那盆仙人掌抽烟
 
这个宇宙里有无数颗星球
他们有的在背光的一面 我们看不到 但不代表没有光辉
有的经过努力 出现在了夜空中 耀眼而闪亮
 
我的未来啊 可以像那颗最亮的星星那么辉煌吗
虽然现在你们看不到我的光辉
 
但至少 我可以找到我的轨道啊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决定了的事情就要去做
年轻 就是要不顾一切去冒险

26.我睡到了十一点才起来
家里已经没人了
洗把脸 刮了胡子
我从床下取出吉他 试着弹几个简单的和弦和曲子
还算不错
至少一些指法还都没有忘记
 
我决定去地铁口卖唱
当时的我活得比较文艺
以为作为一个文艺音乐少年
地铁口卖唱那简直是装X必备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
所以
我在当天下午就去了很有名的那个地铁口
 
放了一块大纸板在面前
写着 SOUL SALE
然后我就站在那里 自以为很有范儿地弹唱几首民谣

27.说实话 我的吉他技术很一般
应该算是入门水平吧 断断续续弹了两三年
 
那时候 城市管理者还不是很强悍
他们对于这些地铁歌手还是比较有爱的
我就在那儿弹着我喜欢的曲子
比如《模范情书》、《那一年》、《完美生活》、《旅行》……
 
然而一个下午下来
挣得钱掰着手指头就能数清楚

 

28.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虽然听上去比较叼 地铁歌手
多文艺 多内涵
 
我在那个比较有名的地铁口弹了三天
而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我很郁闷的事情
由于吉他已经上了年岁
音不准 手感不好
所以 当被别人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着 用音不是特别准的吉他弹曲子
搞得我十分烦躁
 
在无端烦闷到一个极点的时候
我神经质般地举着吉他

29.转身狠狠的朝我身后的墙砸去
 
砸过去之后我才猛然醒悟 这是营生的工具啊
再说也陪我这么多年了
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还好 吉他没有被我砸烂
 
。。。
 
 
 
弹了三天 钱只够买一把普通民谣吉他的

30.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开始想其他的出路
 
当时 老莫跟我一样 同样也是被开除了学籍 每天无所事事
我跟老莫一寻思 要不去南方某个比较著名的娱乐城市吧
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毕竟我们学艺术的 比那些什么都不会的强多了
他们都可以在娱乐圈捞了功名利禄的 咱们怎么就不行呢
 
我笑着说 老莫 你这人这么物质啊 艺术是咱们坚持的梦 不是营生的法子吧 哈哈哈哈 梦个j8 什么时候去呢
 
老莫说 早去早好 要不明天
 
我想了一下 说 那也成
 
31.我回到家大致说了一下 然后收拾东西
第二天就跟老莫一起搭上了去C市的列车
 
我们在混杂着各种味道的车厢喝着啤酒打扑克
车厢中所有的人都用厌恶的眼光瞪着我们
除了那些熟睡中的孩子

 

 

但我们毫不在意 依然我行我素
 
我一口气将一瓶啤酒喝到一滴不剩
老莫不羁地大笑着
一名二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实在无法忍受 很大声地骂了我们一句
老莫操起空酒瓶
二话不说往这名乘客头上砸去
 
我一把拉住了他 瞪着他说 老莫你丫不是来找事的
老莫将空酒瓶扔到窗外 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声喧哗
酒瓶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完全被火车发出 哐哐哐哐 声给遮住了

32.过了一会 老莫趴在桌上睡着了
扑克牌撒了一地 没有人去捡
 
火车从黑夜走到白天 又从白天走到黑夜 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
对于我们来讲 目的地仿佛已经不再重要
那年我们只有十七八岁 对于未来充满憧憬
 
我以为坐在高架桥的护拦上抽着烟喝着酒对脚下的美女吹口哨对着污浊掩盖了本色的天空大喊大叫远比呆在死气沉沉的教室里听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老师闲着无聊胡扯XYZ惬意几百倍
却不知道水泥森林里坐在办公室里那些在险恶社会的竞技中胜出的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佼佼者当年都曾埋头苦ABC低首钻研数理化不这样做的话就只能每天都呆在高架桥的护拦上喝着西北风向过路的美女乞讨了
 
那时还是少年 怎么会懂得这些
那时不知天高地厚 自诩为天王老子
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愣头青罢了

33.长途跋涉之后 终于来到了C市
这里的娱乐产业全国闻名
而我和老莫 当时踏入这座城市时 两手空空 一头雾水
 
我和老莫一人点了根烟
老莫问我 下一步干啥
 
我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 酷酷地说 我先去找个厕所撒泡尿~
 
我们当天找了一家旅馆
打开电视机看到的是C市地方台的新闻
整个城市都给人一种娱乐精神
 
双人间 我和老莫一人一张床
我躺在床上说 老莫 我建议 咱明天去酒吧转转 看哪里需要歌手
老莫看着电视说 一酒吧能需要俩男歌手 要不明天咱俩分头行动

 

我说 也成
 
在C市的第一个清晨
我吃了一笼包子 喝了一碗汤
真贵
 
 
晚上我顺着街往东走 老莫往西
那条街上都是酒吧

酒吧虽然多 但还是一眼可以看得出三六九等
良莠不齐的
其实酒吧文化也是一种很重要的文化
记得今年快男评委常常说 什么样的城市有什么样的酒吧文化
 
我推开一家酒吧的门
这家酒吧顾客很多 整体格调还不错
在嘈杂中相对比较安静一些
背景音乐是一首钢琴曲 而不是满大街都在播的口水歌
 
我走到吧台 问服务生
你好 你们老板在不在
 
服务生看了看我 然后很礼貌地说 经理现在忙着 一会儿有时间我替你联系他 你先坐着喝点什么
我说 那好吧
我是个俗人 不会为了装面子开一瓶人头马 XO 皇家礼炮什么的
所以我只随便点了一杯
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顺便观察一下这里
 
酒吧空间很大
目前还没有歌手唱歌
可能是还没有来吧
 
我慢慢地喝着 点着一根烟
一位穿着低胸短裙**的女人走来 然后坐到我旁边
可是很抱歉
除了庸脂俗粉我什么都看不见
35.我略带无奈地耸耸肩 生计呗 我要是一富二代准不会往这跑
姑娘笑的时候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可是我的的确确不喜欢女孩化妆
她说 这里到处都是机会 就看你会不会把握咯
我喝了一口酒 说 嗯 尽人力听天命 爱怎么着怎么着 还能饿死我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这么聊聊天也挺能打发时光的
姑娘自己要了酒 我们一直闲侃
姑娘说她在C市上大学 其实挺羡慕我们这些带点文艺范儿的青年的
我说得了吧 我们啊 彼此羡慕生活
 
聊得很投机 要不是她化了很浓的妆 还涂了眼影 没准儿我还会对她有一点点心动呢
 
(其实现在想想 她那时的妆在现在只能算是淡妆吧 只是当时我比较老实 没见过世面…现在你到C市随便拉一个女孩都比她化得像鬼)

 

36.我起身去找服务员 问一下他们经理忙完了没
服务员转身进了里面一个房间
一会儿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出来了
短发 浓眉大眼 看上去很干练
 
经理打量了我一下 说 你好 找我什么事
我递了一根烟 他摆摆手没有接
我自顾自地点上
我说 我想来你们酒吧驻唱
 
经理再次端详了我一下 然后说 咱们去里面谈
我跟经理到了一个包间
经理问我哪里人 我如实回答
又问了我是不是学生 在哪里上学 之类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都被问得不耐烦了
 
经理最后说 先试用两天看看 试用结束后每场一百二 你看怎么样
我想想也行 只是没有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

 

看来 这还是跟C城的文化有关吧
 
我留了经理的电话号码 他姓王
这店是他铁哥们开的 他负责管理经营
王经理让我明晚就来上班
 
我回到角落的座位 姑娘还在那里喝闷酒
我告诉她明天我就能在这里唱歌了
她开玩笑说 那以后天天来这里捧场
我又跟她聊了几句 就打算离开

37.姑娘说 你住哪儿
我大惊 现在的女孩这么开放
看我一脸窘迫 姑娘说 我就这么一问 你脑袋里都想什么呢
我恢复了镇定 说 目前还在宾馆里住着 我还有一哥们儿 男的 估计也该找着工作了

 

 

我告别了姑娘 没有想回宾馆
我决定多找几家 如果一场一百二 生活还是太拮据
多找几家 赶赶场 应该会好一些
反正我这么随便一找 就找了一家 再找也不成问题吧
 
谁知道 我找的这第一家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接下来我连问了五六间酒吧 每一家要
有的很牛X很直接地说 你形象不行
 
我了个去 又不是模特选美...再说 老子形象也不是很差吧
我回到宾馆对老莫说
 
老莫乜斜了我一眼 说 看看你丫那尿性 瘦得跟特么猴似的


38.老莫也找到了一家酒吧
人家老板勉强同意他驻唱 但有一条件 顾客听什么歌他就得唱什么歌
我一边笑一边想象老莫碰上暴发户点一首《凤凰传奇》让老莫这文艺青年唱 会是什么模样
我跟老莫说 难道咱们要在酒吧驻唱一辈子
老莫说 不会的 咱们是金子 不会被埋没的
我说 嗯 是 是金子就要发光的 咱们的钱先花光了 哈哈
 
我听着电视声 渐渐进入梦境

39.第二天晚上 我背着 在地铁口卖唱三天买的新吉他
来到了酒吧
七八点钟的样子 酒吧里已经有些顾客了
我那天特意刮了胡子 剪了头发 看上去很精神的一小伙
王经理让我到中间舞台先去唱着
我调了调琴 加了变调 弹了首许巍的《故乡》
 
当我弹唱的时候 我才找回自己
对 是这样的
也许音乐在我生命中的地位真的很重
平时漫无目的无所事事的时候
我感受到的是孤独和寂寞
当我拨起琴 跟着旋律 用沧桑略带嘶哑的声音
唱着那首歌时
我想 我看到了无限光明的未来

40.然而现实却总是把人从诗意中唤回来
当我唱完一首歌 再打算唱《那一年》时
坐在前排的顾客 大声嚷嚷道
唱的什么东西

 

 

我看他那架势 手里的啤酒瓶好像要向我扔来
操 你不懂音乐 不懂欣赏 还说老子唱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我当时恼羞成怒 一度想要冲下台去 狠揍那孙子一顿
因为我从来没有怕过谁 管你丫的 爱听就听 不爱听死去
 
可是我没有那么做
这里 是C城
我和老莫来这儿 是来挣钱的
是为了以后衣锦还乡时看到父母欢喜目光的
 
王经理向我摆摆手 然后走来
他说 你多唱点流行的吧 要不然他们不喜欢
 
我点点头 表示妥协 
然后向前排顾客做了个道歉的手势
 
我唱了几首流行歌曲 然后下场休息
在卫生间里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在心里说 你在这里是来蓄势的 待到牛X的时候 想唱什么唱什么 别跟别人一般见识
 
很巧 在卫生间门口 碰到了那个姑娘
我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化了淡妆或者没化
 
我说 刚来么
姑娘说 是啊 你今天唱歌了么 怎么样啊
我苦笑一下 还行吧
姑娘说 哦 我先去进去下 等会儿给我唱BEYOND听吧 我就坐在前排
我笑着说 到时候再看吧
 
 
回到舞台 前排那帮暴发户有事 走了
我坐在那里 看着酒吧里的人们
不同的表情 同样的目的
买醉 或者放纵
呵呵 这些欲望的动物啊

41.我再次调了调弦
其实 BEYOND的歌 用民谣吉他弹 那种感觉出不来
可是应了那姑娘的要求 我就得对她履行承诺
我唱了一首《海阔天空》
很喜欢这首歌 歌词和曲子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我想 我唱这首歌的时候 是用情唱的
因为我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和未来
引起了共鸣的歌 总是不错的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
酒吧竟然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掌声
他们 在为我喝彩吧

42.凌晨一点钟 我背着吉他 可以下班了
那姑娘依然在酒吧
我说 姑娘 都这个点儿了 你哪儿去啊
姑娘喝的有点醉了 结结巴巴地说 咱们出去 出去 走走 吧
 
我说 那好吧 对了 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姑娘说 我叫郭...郭
我打断她 说 以后我就叫你果果了 他们玩摇滚的 身边的姑娘不都是果么
 
姑娘笑了 再次强调 她笑得真的很好看
 
C市的娱乐产业有名 它的旅游业也同样闻名全国
夜色中的C市高楼林立 灯火辉煌
我跟果坐在高架桥上 夏日晚风吹拂着身体 无比惬意
 
我说 果 你怎么不好好上学
她吹了风 已经酒醒了
她说 大学生活都是这样的
我说 我没有上过大学我不知道
果这时往我身边挤了挤 她说她冷

43.我挪了挪身子 她见状 又坐成原来的姿态
气氛有点尴尬
我说 我给你弹首歌听吧 我最喜欢的一首
果站起来 高兴地鼓掌说 好啊好啊
 
我最喜欢的是那首 很老的歌 《模范情书》
记得当时高一的时候 我在X的作文本上看到过这首歌
她写的内容记不清了 但大致意思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首歌
于是 在那之后我就开始练这首歌的曲子
欢快中带点悲伤的一首歌
 
这城市已摊开她孤独的地图
我怎么能找到你等我的地方
我象每个恋爱的孩子一样
在大街上琴弦上寂寞成长
我象每个恋爱的孩子一样

 

 

在大街上琴弦上寂寞成长...
然后默默地告诉我初恋的忧伤
 
 
 ——老狼《模范情书》
44.我唱完 才看看果 想和她说话
谁知道她低着头 不知在干嘛
我说果 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
我有点着急了 我说 果 你没事吧
果抬起头 眼里噙满了泪水 哽咽着说 我们 恋爱吧
 
这太突然的一句话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之前读高中的时候 做小混混的时候
也曾有过几个女朋友
那时候 女朋友主要是带出炫耀的
我带一漂亮妞出去跟兄弟吃饭 那不倍儿有面子吗
 
可是现在 我为自己的生计而发愁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我可以这么唐突地和别人恋爱么
似乎是一涉及到感情问题 我就变得特别娘
 
我点上一根烟 说 果 这个 太突兀了吧
果果说 不 我想好了
我说 要不你先回学校 我认真想一晚上
果说 你嫌弃我
我连忙摇头解释 不是不是 我...
果说 我们学校锁门了 你让我去哪儿 我去你和老莫住的那儿吧
 
说完不等我反映 就挎上了我胳膊
这小姑娘 真让人哭笑不得
 
45.我是个文艺青年 但首先 我是个雄性动物
没道理跟岳不群似的 表面上君子 背地里孙子
当晚 我带果回到了我跟老莫住的宾馆
 
推开房间门的时候 老莫正裸着身体穿着一点式抽烟呢
见我带一妞回来
老莫赶紧捂着胸前 一脸慌张
 
我说 你丫别装了 低级趣味
老莫笑笑 掐灭了烟 向果伸出手 说 你好 我叫莫不朽 五讲四美三热爱的进步青年 然后指着我说 这是岳不群
 
我说 老莫你 大爷 的 这是果 大学生 今晚没地儿去了 在咱这儿将就一夜
46.老莫眼睛几乎化成了漫画中的两颗心

 

 

像饿扁了的狼见了羊一样 热情洋溢 极其虚伪地说 没问题没问题
说完拉我到卫生间 跟特务接头似的 贼贼地说 这妞很正啊 哪来的
我说 这姑娘底子我也不清楚 在酒吧唱歌认识的 不能轻举妄动的 狼哥
老莫嘿嘿嘿嘿地傻笑
 
果说 你们这儿能洗澡不
老莫不等我说话就说 可以 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
果笑了笑说 那要不 我先去 洗个澡
我说 去吧 门插紧 防好这个眼放绿光的狼
 
47.果果鬼马精灵地说 逗你们玩的 这里没换洗的衣服 我去洗洗脚 洗洗头发就OK
说完去了卫生间
 
我躺在床上 问老莫 今天怎样
老莫说 我在那酒吧 待遇还成 只是唱的歌连我自己都想吐
我说 你唱的什么歌
老莫说 什么 两只飞蝶 老鼠爱大咪 之类的
我喝了口水差点没喷 竖起大拇指说 您真牛X
 
开了玩笑 老莫换上严肃的表情说
咱们这么下去 不是个事儿吧 酒吧不是长久之计 你什么打算
我说 先唱着 最起码得赚够咱租房子的钱 然后再作打算
老莫不说话了 我看得出 他心里绝对是不甘这么平庸
而我觉得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 你只有满足了自己的物质需求 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会在酒吧唱下去 唱到我手里有些闲钱 不用再挤在连电脑都没有的廉价宾馆里
没想到 我只在酒吧唱了一个星期 就发生了一件打乱我计划的事儿

48.果果洗完 出来了 问 今儿晚咱们怎么睡
我说 不用虚伪地去弄碗水放咱俩中间了吧
老莫说 放我和果中间
我说 放你 大爷 咱们把两张床拼在一起 空间大些 然后 果睡在右边 我睡中间 老莫你睡左边
老莫郁闷地说 凭什么啊
 
果果看着我跟老莫搬床拼在一起 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晚 我没有碰果果 老莫也只是埋怨了几句
抽了根烟 就睡着了
我只是在半夜迷迷糊糊地时候 感觉到果果把头放在了我的胸膛
其实
其实
其实 我是勃起了的

 

因为她的头发有一种诱人的香
 
我不能说自己是个怎样道貌岸然的男人
但是在这个几十块钱就能搞一非主流女生的时代 我还是下不了手去碰一个认识仅仅两天的姑娘
我很健康 也很持久 但这跟身体无关
它是一个人的生活态度

49.在酒吧唱歌的那一周 果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我的女朋友
而我连吻都没吻过她
对于一个我不了解她过去的女人 我不会轻易给她许诺
 
她忙着考试 但还是每天都来酒吧
我挣了小千文 除去日常的开销 还有七百多的剩余
加上来时母亲硬塞给我的五百 还有一千多块
老莫也是差不多这个数
 
我和老莫打算在C市租间房子
然后过上一段平静的酒吧歌手生活
但是计划总是会被现实篡改的

50.我在酒吧唱了六天 跟王经理关系已经不错了
至少 他在我休息的时候 会给我递上一根玉溪
也不会向第一次见面时不抽我递的烟了
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面发展
 
可是第七晚 事情突然发生了转变
我在酒吧里唱着一首英伦风格的歌
手机忽然响了 老莫打来的
 
本来我们在演出的时候都是要关机的
我刚办的C市卡 料想也没几个人联系我 就没有关机
要不是这个电话 我估计就再也见不着老莫了
 
我给王经理打了个招呼 示意出去一下
接了电话 是老莫急促的声音
老莫说 你在哪呢 老子被人阴了 现在W酒吧门口 你赶紧过来 过来再说
我挂了电话 跟王经理道了个歉 立即打了个的到W酒吧

51.到了地方 我才发现自己失算了
W酒吧旁边有一条胡同 很背的胡同
七八个大学生样的青年 正揪着老莫的头发往死里打
 
他们边打边骂
还有两人手里拎着板砖

 

当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看了一眼四周
顺手折下路边已经快要断的铁护栏
小跑两步 朝离我最近的那人后脑勺挥下
可能是我下手太重
他晃了一下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伙人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懵了
场面开始混乱
我一把拽过满脸是血的老莫
右腿同时踢向对方的肚子
对方吃了我一脚后是否趔趄着退了几步
我拉这老莫没命地跑

52.他们七八个人 我们就两个人 我不是金刚狼 老莫也不是钢铁侠
硬碰硬我们纯粹是找死
 
我们边跑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打开车门 把老莫塞进去 我胳膊挨了一板砖 急忙关上了车门
 
我坐在后座 突然感觉到无比的疲累
我到底在追寻著什么样的命运
我真的要成为那些朝夕不保的亡命之徒
我不知道 我不清楚 我的思绪混乱不堪
我觉得也许我的人生 就像这辆车 行驶在午夜的街上
前途未知 目的地不明确
 
我累了 真的
 
我们回到宾馆
我搀着老莫走下车 老莫挨得不轻 鼻青脸肿的 跟猪头似的
我得先缓口气 然后带老莫去包扎
给老莫点上一根烟
 
烟能止痛 我们高中时候都这么说
有一次老莫在宿舍抽烟被班主任逮到
班主任气势汹汹地问老莫为什么抽烟 让老莫请家长
老莫说 我手疼 吸烟止痛
班主任无可奈何 苦笑不已
 
老莫抽了一口说 知道怎么回事么
我说 你先别说话 一会儿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老莫说 这才他女娘多大点儿事儿 当年我差点被人砍死也没去包扎啊 嗳哟
我说 你丫别逞强了
老莫说 真没事 你知道怎么回事不
我摇摇头
老莫说出来的三个字让我吃了一惊

 

 

他说
是果果

53.我听到这 先是震惊 然后没来由地平静下来
问老莫 慢慢说
老莫抽了口烟 感叹道 特么的 果果就是一女表子
我打断他 你先甭埋怨了 说说怎么回事
 
老莫慢慢地说
咱们上班之后 我在去酒吧的路上 看见了果果跟那几个孙子
七八个人吧该有 她没有看见我
我在酒吧唱歌的时候就想 没准儿那是她同学
谁知道我才唱一首歌 那帮孙子就来了我所在的酒吧
果果看到我在唱歌 有点惊讶 然后我休息的时候去跟他们说话
我开玩笑说 果果 怎么着 我兄弟不在你就勾搭了这么多男人啊
果果跟咱们在一块这几天 都很熟了 所以我说话比较肆无忌惮一些
谁知道那带头的一个小白脸装着很叼的样说 你说什么
果果忙打岔说 没事 开玩笑的
然后那小白脸说 果果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别人好啊 
小白脸是笑着说的 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果果说没有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 看那孙子一副趾高气昂 果果又不承认 我就说 她男朋友是我兄弟 哥们儿你哪儿的呀 挖人墙角啊 然后差点在酒吧就开打了……
 
 
我听老莫缓缓说完 将烟头弹到窗外
面无表情地说 你要是真不需要去包扎一下 就去洗洗睡吧 这事儿明天再说
说完我去了卫生间
洗了把脸 指着镜子里的男人说 你真特么是一孙子 操

54.我知道 这事一出 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因为 我说过 你不惹我 你横着走 我会给你让条道
可是 你欺负到了我兄弟的头上 还是间接地因为我
就算果果和那帮小白脸不追究
老子也要把你们全掀翻 等着
 
 
第二天 我去酒吧取了吉他 跟王经理说可能以后没有机会来这儿唱歌了 有
王经理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 并且请我跟老莫在酒吧喝了一场
王经理说 以后他要是混大了 一定会首先考虑用我
我听着这话 虽然是客套话 却很窝心
 
离开酒吧时候八点左右

 

我跟老莫直奔C市某大学 果果曾经跟我说过她在这里读书
我们没有带东西 这次来本身就不是来干仗的
在校园里估计打不起来

 

主要是来问清楚 果果特么的到底什么个意思

55.果果的学校不远 我跟老莫十几分钟就到了
在学校门口几个烫金的大字招牌下 我给果果打了一电话
 
我说我现在在她学校门口 有些事情想当面问清楚
果果接电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迟疑了一下 让我在他们学校假山凉亭处等她五分钟
她在宿舍
我跟老莫在那儿一人点一根烟 边等边看这所学校
 
大学 曾经我跟老莫无比向往的地方
如今我们只能作为一个游客 参观 欣羡
命运这东西真他女良搞笑
 
一根烟抽完 我看见果果一个人穿着热裤和白T朝我们走来
我捅捅老莫 说 人来了

 

老莫在凉亭柱子上 把烟头狠狠摁灭
果果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微笑
我强调过若干次的 很甜美的那种微笑
老莫说 果果 这事怎么办

果果看着老莫 说 昨天那事 是我的不对 我在这里给你们俩道个歉
老莫急了 说 我艹 我先给那孙子道个歉 然后找个胡同阴他一顿你觉得怎麽样
果果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响 才说 那你说怎么办
我在旁边看着他们俩说话 一言不发
老莫说 那男的是你男朋友么

果果咬着嘴唇 像是做了极大决定似的说 嗯 对不起
果果说对不起的时候没有看我
我不知道她是心虚还是害怕我
我笑了 笑得让我自己都觉得假
然后看着老莫说 老莫 要不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莫看着我 眼睛里写着四个大字 难以置信
我说 算了 就当咱们当了一回孙子 就这么着吧 走
果果还想跟我说什么 我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一转头就走

 

老莫在后面跟着
出了校门 我把手机里果果的电话号码删了
对老莫说 你觉得 不算了的话你有什么本事跟他们弄 这里毕竟不是咱们老家
老莫气不忿 恨恨地说到 我可不想这么算了 而且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孙子的你
我不与之辩解 兀自点上烟 走在街上一言不发 
这的确不是我的作风

被一妞耍得晕头转向 自己兄弟还因此挨了一顿揍
最后我还跟孙子一样让事情收尾了
懦夫?
不是 我是在心里构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
从那天晚上看到挨得面目全非的老莫那一刻起
从老莫跟我说果果跟男朋友去他驻唱的酒吧那一刻起
从这个社会渐渐遗弃我们并跟我们玩着深不可测的心眼时起
从我决定要在这里闯出一番名堂时起

我忍了 但是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是我最后一次忍受痛苦了
如果不混出个模样来
如果不让果果、X以及那些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无地自容的话
我就自绝于世
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老莫垂头丧气的在宾馆里坐着 抽着烟问我
说真的 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说 老莫 你连兄弟都不相信么
C市的夜总是来得很快

如同老莫躺在床上到睡着所用的时间一样快
老莫睡着了 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
我在宾馆阳台上 想 接下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在这里的一个多星期 我有种感觉 想在C市立足 你就必须有足够大的噱头
或者说 你就必须学会如何高调

如何增加抛头露脸的机会 让别人都认识你
因为C市的浮华和快节奏 因为这里人民的娱乐精神
我想了半夜 没有想到方法
但是找到了一个方向
那就是 尽量往娱乐媒体需要的方面发展
时机成熟 一定就会出名的
我跟老莫没事就背着吉他在街上转悠

之所以背着吉他
一来 可以看哪地儿人多去哪唱两首
二来 我们想让自己看上去像艺术青年点儿
我去剪了个莫西干头
老莫本身就有搞艺术的范儿 头发长得能当拖把使

我们到处溜达 居然赶上了某个剧组在拍一场街头追逐的戏
看热闹的人很多
我跟老莫挤进去一看 竟然是某个有点名气的演员
这个演员我知道一点儿 野路子出来的 演技不怎么样
最近两年不知是被潜规则了还是怎么着 出镜率和人气都越来越高

再看 导演果然跟很多电视电影小说中的一样
反着戴个帽子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有老莫两个那么胖
扇着扇子指手画脚
既然是拍街头追逐的戏
就肯定需要群众演员
我敏感地察觉到这没准儿是个机会
就跟老莫商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老莫爽快答应
我们又往前挤了挤 挤到了摄像旁边
我拍了摄像的肩膀 说 嗨 哥们儿 跟你们导演说下 我们俩 当回群众演员怎么样
摄像一把拨开我的手 不耐烦地说 看不见正忙着呢么
负责安保工作的人员正在把围观群众往旁边推

 

 

我大喊道 张导 张导 这边儿 张导

那个胖导演姓张 我看过关于他的几篇评论

导演朝我这边看来 然后嗓门很粗很洪亮地吼道 保安呢 赶紧轰走 这都哪儿的人来捣乱

 

我说 我们是群众演员

老莫也在旁大声附和着

全世界的导演都TNND一副嘴脸

我要是一线明星你没准儿跪着求我呢

那导演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此时我猛然推开保安人员 冲到导演面前

说 导演 让我们当一回群演吧 反正你们拍街戏 也少不了路人甲

 

导演说 甭废话了 我们人够了 耽误我一分钟你知道多少钱么

然后扭过脸不鸟我了

我被剧组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拖出 恶语警告一番

 

走了没多远 老莫说 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 你冲向那个张导的一瞬间 就跟一精神病似的

我说 你懂个屁 你不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宾馆是不能住下去了 一天五十 太奢侈

我跟老莫开始走街串巷租房子

租房子的过程中也开始留意报纸广告 娱乐信息什么的

跑了两天 终于租到了一间地下室

 

是的 地下室

在市区那些大三居我们租不起

只好租这些空间很大 但房价比较低的地方

本来看中了一间车库 但是那里有一种太难闻的气味 还有光明正大的老鼠

比较之后选择了地下室

 

那时候 我跟老莫身上加在一起没有两千块钱

找不着工作 过不一个月估计就饿死了

 

 

我们住在潮湿的地下室
每天吃方便面 喝矿泉水
起初老莫不同意这么过
因为我们身上的钱还够吃上几顿好的
但是在我的强烈坚持下 老莫同意了
我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 我们身上的钱交了房租 买了烟 和一些必备的东西之后
真的所剩无几了
再不找到工作 我们就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了

在这样的处境下 我们又过了十天
没有在外面闯荡过的朋友是不明白的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你没有一点儿技能
钱 对于你来说真的不是那么好挣
而且 你的心灵是无尽的空虚
根本看不见前途 也不知道奋斗的目标和方向
就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祈祷着上天眷恋 找到一份工作 然后挣钱 去洗洗澡 打理打理自己

一份工作
一份临时工
一份一天一付的临时工
真的很难找

 

老莫首先撑不住了
我们在吃了近半个月的方便面后
老莫说 我撑不住了 我想回家去

老莫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喝方便面面汤
喝的津津有味
我说 老莫 我们会出头的 相信我

老莫抓狂了 出头 出头遥不可及吧 相信你 我相信你了 但是你连自己的生活都都不能保证 我相信你 我还不如相信我自己呢
老莫说完 一个人出去了


我一个人在空荡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
想着老莫说的话
老莫 我也想家了 真的 和你一样想家
我想家里那张大床 家里可口的饭菜 家里漂亮的姑娘
可是我不敢回去 我甚至只是在刚来的时候往家打了个电话 就一直没和家里联系过
我不敢 我怕听到他们的声音
我发过誓的 没有混出点儿模样 是不会回去 知道么老莫

这些话 其实是对我自己说的

 

第二天 老莫买了回程的车票 我把他送到车站
他执意要把他身上剩余的钱留给我 我没要
我是个男人 哪有靠别人接济的说法

老莫走了 我一个人住在地下室 显得有点空旷
找到房东大妈 我跟她商议一下
如果有人租的话 我跟人合租
房东大妈表示理解

我没有去酒吧弹吉他
因为没有酒吧缺歌手了
虽然C市这么多的酒吧

那时候 我身上还剩一百九十三块五毛钱
我记得很清楚

 

 

没想到 我本来是要和一人合租的
一下住进来了三个人
两男一女
他们搬进来的那天 把我雷得外焦里嫩
加上我 四个人住地下室也没什么
因为这间地下室空间很大
但是 他们带来的东西就让屋里显着乱七八糟了

一电吉他 一贝斯 一键盘
加上效果器什么的 乱七八糟线头扯了一地
之所以说他们三人把我雷得外焦里嫩
是因为三人都穿着军装和老北京布鞋
这身行头一看就是中国摇滚的范儿

两男的一个光头一个短发
看上去都干干净净的
女的没有化妆也是短头发如果你第一次见到我
也许你会说我这人装X装清高
其实不是这样
像我们这些玩音乐或者写字儿的
都会给人一种装X的感觉

比如说当我遇到他们三人的时候
他们冷冷的不说话看上去极为不好沟通

 

我不跟他们说话
他们也不鸟我
打破僵局是在光头男看到我的吉他时
光头说你会弹吉他

我当时正躺着抽烟说嗯
光头说弹几年了
我说三年多
光头说呃我叫E鼓手这是大扭吉他手那妞是键盘手

我说哦听口音北方的吧没准儿跟我是老乡
E说我北京的来C市转转
我说北京应该更适合你们乐队发展吧
E不说话了继续摆弄他的鼓后来我才知道E跟他的乐队因为某些事情离开了北京
所以北京也算是他们的禁忌吧

我租的这间地下室隔音效果不错
而且附近的住户较少
所以他们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排练场地
我有时候也跟他们和一下吉他

他们跟我不一样
既然是作为一个乐队来到这座城市
肯定已经找好了商业活动
所以他们可以三天两头的接生意
而我依然无所事事

 

他们接的多是一些小型商演
比如某家店铺开业大吉
这种活动向来为我所不屑的
所以他们也邀请过我一起去演出
尤其是大扭都是玩吉他的有点惺惺相惜吧
他一直建议我跟着乐队一起演出
都被我拒绝了

现在想想那时真是清高得跟2B似的
当我身无分文的时候
他们的排练依然紧锣密鼓
E和大扭似乎都看出了我窘迫处境
再次强烈要求我加入

我当时是以节奏吉他的身份加入乐队的
后来是如何成为主唱并痛苦万分告别乐队的
需要我慢慢讲述

我现在要讲的是我跟着E的乐队第一次进行商演的过程

 

 

那是一家大型的连锁超市开业
我们担任演出嘉宾在礼堂内布置好设备
E说我们这里缺一个贝斯不过无所谓了他们这些人也听不懂
到时候为了使气氛高涨一些你可以跟着大扭合一些音
我点点头

到了我们的节目E坐在鼓后面大扭弹奏着电吉他
我们唱的依然是beyond的歌《光辉岁月》和《不唱《不再犹豫》的时候我跟大扭和了一下
那一段啊啊啊…是我自己唱的
第一次演出我感觉十分成功
虽然出席的都是些商业人士
他们也听不懂我们究竟在唱些什么

他们只顾着喝着自己杯子里的酒
和人们虚伪且热情地寒暄着
我们演出完之后
拿了演出费就离开了

那次演出费我一分钱没有要
因为我不是他们乐队的正式成员
只是E请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因为开心都喝得不少再犹豫》喝醉了大家开始谈论自己的梦想
E说他想做一个伟大的鼓手
大扭说他想在上海买套别墅 把父母都接过去
那姑娘说她想跟大扭一起就成了
我说 我是块金子 我要发光的 我要做一个大娱乐家

他们都笑我
但这笑不是嘲笑
而是朋友之间无所顾忌地大笑
这 算是给我鼓励吧

 

我融入了他们仨人的圈子
成为了乐队成员
由于我的声音比较高亢有力
所以有时候也充当一下主唱

大扭在苦练贝斯
他说乐队里有我一个吉他手就够了
我们一个月接几次活动演出
生活还算勉强应付

这期间 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向母亲撒谎说我找到了一份销售的工作
目前干得很好 有升职的趋势
让他们不要担心挂念

我们在C市待了半年
彼此之间都磨练出了默契
但是C市还是不太适合我们
因为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节奏太快
相同的速度之下
内涵的东西肯定会显得苍白无力
尽管它很厚重

于是 在犹豫了几天之后
大家一致决定 回北京

 

北京真的是个好地方
这里文艺气息比南方那座以娱乐业闻名的城市 C城 要浓厚很多
多年前北京郊区曾有很多村子
那里被一些地下摇滚乐队租赁下来
形成小规模的摇滚团体聚集地
比如树村

我和E的乐队来到北京之后
和大多数北漂一族一样
租了廉价的民居
开始排练我们的曲目

很多摇滚乐队 他们并不希望自己被别人看中
然后包装起来 摇身一变从地下转到地上
他们只是在坚持着他们坚持的梦想
即便前途一片渺茫 是一堵厚厚的墙
他们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还要继续坚持

这就是中国的摇滚
以及摇滚乐队的力量前文曾说过 北京这里 是E他们的禁忌
他们回来这里也是犹豫了很久
只是这禁忌的原因 他们没跟我说 我也没问
我只是每天跟他们一起排练自己写的曲子
日复一日 去一些地下摇滚场所演出

那时候 有很多著名的乐队都在一块演出
那段日子 虽然生活过得很拮据
但是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是一种幸福了
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拼搏着的人 永远都是幸福的

只是在我们努力排练的时候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誓言
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 再衣锦还乡

所以 在和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吃喝的时候
他们考虑的是这首曲子怎么编 词怎么写才有力
我考虑更多的是 怎样才能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

我也曾和那些人一样 埋怨过这个艹蛋的社会
但是他们还在睡梦中呓语谩骂的时候
我已经醒来 接受这社会的检阅了

 

那年冬天我回了趟老家
在外面奔波了小半年
我没有带着任何荣耀和光辉
回到家时内心有一丝苦涩

我带回了平时省吃俭用的几千块钱
交给了母亲
父亲依然不想跟我说话
每当我跟父亲独处的时候气氛比北方的天气还要寒冷
但是我知道父亲虽然失望之极却从没有放弃过我
我还是他的骄傲值得拥抱

临近年关我去找了我之前拜把子的几个兄弟
当然包括老莫老莫在跟着他爸爸做生意
他父亲承包了一个工地他俨然成了一个当初自己最为憎恨的包工头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发福了
目测该有一百七八十斤
在工地上对那些工人们指手划脚
我说老莫这都年关了你咋还不让他们回去过年
老莫说你没做承包生意你不知道啊工程早一天完成我们多挣一天的钱啊

 

老莫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太现实了
忙改口道他们也不想回去啊也想多挣两个
我说嗯我知道了抽个时间咱们聚聚叫上咱几个兄弟
老莫点头
我说那老莫你先忙我去找他几个去多彬麻鬼三儿奇奇
这四个人还是跟以前一个样
我找他们四个特别好找
直接去麻将场一逮一个准儿

在这里介绍一下他们四人
多彬肯定不姓多我们都这么叫他一米七五一身肌肉长发戴个眼睛
麻鬼也是外号皮肤黝黑一米八的个头比老莫瘦一点儿
三儿尖嘴猴腮的天天穿得花里胡哨
奇奇比较白净戴一黑框眼镜看着有点木讷但打架颇狠

我们六个是拜把子兄弟
关系铁得没话说

 

除了三儿其他三人都在省内读艺术院校
多彬是打麻将的好手
那天他一人赢三家输

晚上我们六人在逸居饭店开了个包间
兄弟半年多没见了一见面就开始毫无顾忌地逗贫扯淡

多彬说兄弟你这一走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我笑了笑说还行凑合过呗
麻鬼接着说没被哪姑娘就地正法吧
我佯怒道去你大爷的
三儿说我也和你一样进入社会大学了我知道里面的辛酸啊

老莫一直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端起酒杯说
兄弟们咱们干了这杯酒以后谁牛X了别装不认识哈

大家都笑了然后一饮而尽
将近50度的白酒
一次性杯子啊

席间大家有意无意提到了X
对于X可能由于我的事情大家都有点欲说还休的意思

我说别墨迹你们想说啥就说啥
多彬敬了我一杯说得我说吧
我喝了一口等待多彬的下文 多彬说X以相当牛X的成绩考到了北京某大学风光得很
我说那又怎么样她风光她的关咱们鸟事
老莫说以前跟咱们干仗那孙子现在跑出租车呢
我拍着老莫的肩膀说那孙子我现在想弄死他老子到这番地步多亏了他

可能是酒喝得有点急了
想到往事我的鼻子有点酸
奇奇说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咱谁都甭提过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来来来继续喝哥几个

那天我们酩酊大醉
我都忘记我是怎么躺在宾馆床上的了

 

我在家里过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年
过完十五我就去到了北京
临走时我和老莫在酒吧坐了一个下午
老莫说兄弟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我不想欺骗他说是有那么点儿变得城府了世故了物质了
老莫点着烟给我递了一根说
其实我觉得是成熟了咱们六个人中只有你我三儿咱们仨下学了就我年龄最大吧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有无数色彩斑斓的梦想
可那些梦想
在跟你住在地下室的那些日子里
全部如同肥皂泡一样破碎了
在这个社会我们先要生存下来然后才是考虑生活
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了
坚持那些所谓的梦想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老莫说的话我不置可否
因为我没有站在他的位置上
如果我和他一样
有一个可以给自己安排好一切的父亲
我想我也许会坚持着我自己的梦
也许会毅然放弃我现在所坚持的东西
谁知道呢

就好象一个路口
分出两条岔道
你选择了一条就肯定无法见识另一条的风光春运期间旅客比较多
老莫还是坚持着把我送上火车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
我听到他在说希望..完成..梦想连同..我的
我还没有听清楚
火车启动时巨大的轰隆声和嘈杂的说话声已经淹没了他的声音
老莫好兄弟你没变
我笑了

 

到达北京我第一件事就是跟E谈我新写的一首歌
E和大扭都来了大扭的女人还在老家
我们三个光棍在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没有消失的北京大街上
走着唱着吃着地摊火锅
倒也其乐融融暖暖和和

我问E新一年有什么新的打算
E竟破天荒地说了他要找女朋友
这个在我心中跟佛一样释然淡定全无杂念的男人
也想找个媳妇儿了
呵呵

大扭新的一年希望自己贝斯能够弹得更加牛X
并且能被哪个工作室看上
出自己的歌印上厂牌

我则希望能够早一点进入娱乐圈
早一点儿扬名立万那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没有演出不用排练的时候
我就会一个人坐着公交车
从起点站到终点站

沿途经过商场大学饭店
我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群
他们都是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我的生活在琴弦公车厕所活动现场这四个地点来来回回
一天又一天地过着我们的演出和活动在那年春天开始多了起来。
生活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那时,北京各大高校联合举办了一次艺术节形式的活动。
我们的乐队相对于其他地下摇滚乐队而言,阳光一些,所以在邀请之列。

在演出即将到来的那几天里,我们疯狂地排练这自己写的歌。
每天吃的是干馍和咸菜,喝的是凉水,但是乐队里的每个人都没有抱怨过。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和X,居然在那一年的春天,再次重逢。
而命运对人的嘲弄,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

 

当时,我依旧保留着标志性的莫西干头。
穿着一身廉价的运动服,胡子也没怎么刮,用E的话来说就是“不修边幅”。
我们乐队和其他乐队一起,去北京某大学演出。

我们是在中间部分出场的。
其实我们这些地下乐队,很大一部分受众是大学生。
他们容易接受一些新的观念和事物,而且同样是年轻人。
我们演出的时候,现场气氛很HIGH。
演出之前大扭就跟我说,让我做这次演出的主唱。
因为这么长时间的排练之后,他们都觉得我的嗓音和形象都更加适合主唱。
我们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歌,叫《关于那个夏天的无主题叙述》(这里隐去一些真实信息)。
尽管是站在露天舞台上,没有灯光,没有鲜花。
但当我听得到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往自己的梦想迈进了一大步。

我在舞台边缘,居高临下地,声嘶力竭地吼出我们的歌。
我相信那同样是听众们内心深处的呐喊。台下的年轻人,挥舞着自己的双手,跟着E的鼓点一起扭动。
一曲终了,大扭站到我旁边,开始贝斯SOLO。
大扭是个天才。真的。
我觉得他对于乐器的感知和几乎要与乐器融为一体的那种默契程度让人惊讶。

我在一旁拨着吉他看着台下的听众。
忽然,一张熟悉的脸庞进入了我的视野。
看到她,我竟然不自觉地悸动了一下。甚至拨错了几个音。

是她,没错,也算是我初恋的暗恋对象了,X。

 

 

她站在台下观众中间,离我有些远。
那么多的人,几千听众,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多了点儿成熟。
脸上少了高中时期的一些稚嫩。

她可能没有看出来是我。
我这半年多来,改变了很多。
经历了一些事情的磨砺,我变得成熟了很多,也瘦了一些。

她旁边站着一个很阳光帅气的男孩,比她高出一个头,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那应该就是她男朋友吧。
这半年来,她过得应该很幸福吧。

现场没有时间让我胡思乱想,因为已经到了我们第二首歌的时间。
本来打算唱山羊皮的《the beautiful **》,我却想要临时改换一下曲目。
走到E身边,跟他小声说了一句。

然后,E和大扭还有大扭的妞都安静了下来。
我坐在那儿,调了调弦。
我要唱的是Nirvana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my girl ,my girl
don't lie to me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我一直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
X,的确是我从高一开始就暗恋的姑娘。
我曾经说过,X,只是一个漂亮的,素净的,很乖巧的女孩,
可是这些形容词,如果用在一个异性身上,
如果你不是对这个异性产生了感情,根本不太可能。

我读高一的时候,还不是艺术生。
那时的成绩,还算勉勉强强。
数学课代表X,无论是相貌还是成绩,都是那么出众。
高一的我,懵懂无知,暗恋着她。
不然,何以翻过她的作文本?
不然,何以会从背后叫她时内心忐忑?

高一的我和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在大街上琴弦上寂寞成长。这是一首撕心裂肺的歌,出自我最喜欢的乐队 NIRVANA。

我试着让自己像科特柯本一样,从最初的低沉,平缓,到后来,发出那种高亢而又尖裂的声音。
我看得到,台下很多人都在跟着唱。
这不是一首欢快的歌,我演绎得很用情。

唱到最后,破音了我依然歇斯底里般地吼叫着。
台下的口哨声淹没了我所有的烦躁和不安。E,大扭,以及大扭的妞,
他们都不知道我为何临时换了曲目。
但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因为那天的演出,我们乐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演出结束,大部分学生们还不愿散去。
我们四人从后台离开,途中不少人想跟我们攀谈。
大家都懒的开口,别人也就识趣的闭嘴了。

我低着头走路,想早点离开这里。
我讨厌嘈杂,聒噪的跟一群苍蝇似的。
突然,一个女声叫出了我的名字。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抬头就看见X和那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斯文男生。
我转过头说,E,你们先走吧,我碰上熟人了。

E说,好,一会儿去喝酒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说完他们走了。


X看着我说,真的是你啊,现在变样了呢。
我笑了笑。
X这时介绍给那男生说,这是我以前高中同学,很有才的一同学。

男生友好地微微一笑,跟我见过所有的虚伪笑容一样。干巴巴的。
然后伸出手,我跟他礼貌性地握了一下。

X虽然没有别的意思,但我可以听得出,她那个“有才”是那么刺耳。
男生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可以看到他心里写着两个大字:不屑。
因为他始终保持着他的高姿态。

X挽着他的胳膊,对我说,等下一起去吃顿饭吧。
我刚想拒绝,想想还是同意了。
说是吃饭,其实大家都不饿。于是去了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星巴克。
星巴克这种地方,我很少去。
一来,我喝不惯咖啡,可能天生贱命;
二来,消费太过昂贵,我吃饱撑的才会去。
用郭德纲前段时间一句讽刺的话来说就是:喝咖啡高雅,吃大蒜低俗,喝着咖啡就大蒜,秋水长天一色啊~

当时我不懂什么浓缩、美式、卡布其诺、拿铁什么的。
X问我喝什么,我很窘迫地说了句:随便。

那男生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说他喝摩卡。
X说她喝玛琪雅朵。建议我喝拿铁,因为牛奶味道比较重,我这种不常喝咖啡的人可能比较习惯。

听得我一头雾水,而且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明显在我面前显摆自己的优越么。
X,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利了?

 

X跟男生动作很亲昵。
X敷衍般地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不看她,用银匙搅拌着咖啡说,凑合着过呗。
X跟我介绍他男朋友。
男生姓张,北京本地人,父亲做房产生意,家里有房有车,牛X哄哄的。
典型的富二代。

X介绍他的时候,我偶尔抬头看一眼,发现他正自以为优雅迷人地笑。
害我一口咖啡差点喷出去。
你大爷的,装什么孙子,不知道恶心人吗。

X又跟我聊了一些高中时期的事儿,表面上很关心很在意我们曾经那段高中生涯,其实说话时心不在焉的。
我跟他们聊天,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尤其是那个小张,先是寒暄般地说,你们唱的真不错。然后接着说,只是没有经纪公司你们这些地下乐队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说完自己假装说错话了,解释道,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没有看不起你们这些北漂族的意思,对了,最近房价又升了…
我没有中途离开,熬完了这顿“咖啡盛宴”。
是因为想看看,现在的X,和我之前认识的,或者说一厢情愿以为的那个X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
事实证明,X变了,变得跟多年以后一部叫做《蜗居》的电影里女主人公海藻一样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星巴克。
也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去。
我清晰地记得,张姓孙子掏给服务员消费时,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瞥向我的,那种鄙夷和不屑的目光。
我将一辈子都记得。

我当时想,如果桌子上有个烟灰缸,老子非砸死你丫的。

 

 

回到廉价租房,E和大扭,大扭的妞都在。
到了现在还没有介绍过大扭的妞。
大扭的妞,我们都叫她乐乐,跟着大扭几年了,真名我也不知道叫啥。

好了介绍完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乐乐的一切。

他们仨正坐在那儿喝酒呢。
买了几个卤菜。
吃得津津有味。

我说,哥几个,今天改善生活啊?
E说,嗯,来,给你开开荤。
我搬个板凳坐过去。

大扭问我,今天那妞谁啊,看上去不像什么好鸟啊。
我顿时变了脸色。瞪着大扭。
E以为我怒了,正想劝架,我突然一笑,说,大扭,您真慧眼如炬。
我跟他们讲了那个 曾经我迷恋的X,打架事件,和现在的X。

E说,真艹蛋。
大扭摸着乐乐的头说,媳妇儿,你会不会变得跟X一样啊?
乐乐说,老娘倒是想变,可被你拐骗这么多年,晚了都。

我们哈哈大笑。
那之后,我们每天生活平淡地继续着。
排练,吃饭,睡觉,演出。
整个春天在我们的呐喊中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转眼又是一个夏。

夏天是我很喜欢的季节。
虽然高三那个夏让我断送了自己的学业,但我依然热爱着夏季。
因为夏天有无数漂亮如我想象的姑娘,和处处潜藏着的**。
这期间,X曾跟我联系过一次。咖啡厅里我留了号码给她。
她也带着她的富二代男友来这里看我们排练过一次。
当然,除了抱怨环境太差,炫耀自己生活之外他们几乎没有说什么有实质的话。
他们走后,大扭说,你丫当时拦着我干嘛,没看我举着琴就准备砸那对儿女干夫霪妇了么。

我笑笑说,你丫别艹蛋了。

 

你砸了他们俩,能落个什么好?
都多大岁数了还装特么古惑仔。

我不是一个痴情的种子,就算是,也被一场雨给淋死了。
所以我想,就算X抛弃了她的富二代主动来找我,我也不会跟她谈的。
初恋初的不就是个印象么,当印象到了现实中,你还能找到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么?

再说,X除非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抛弃富二代。


但是那年的夏天,真是我经历过的最难以忘记的夏天。
因为,X,被富二代甩了。X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院子里和乐乐侃大山。
E和大扭出去了,可能是去洗澡了。
乐乐被我逗得合不拢嘴,我一个段子接着一个继续贫。
当讲到一个极其经典的荤段子时,乐乐不笑了,指着我身后。
我一看,是X。我说,X,你怎么来了?小张呢?
X看着我,不说话,眼泪汪汪的。
我急了,说,您别哭啊…乐乐,上屋里拿纸巾去。怎么了,有话慢慢说呗,哭什么啊。
乐乐起身回屋,拿了一卷纸。

X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说,他不要我了。
说完还有嚎啕大哭的趋势。我赶忙劝道,你别这样,他怎么你了?别一说就哭啊……
我一见女孩哭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了。
X这次没有哭,只是哽咽着说,他,他骗了我,他还有其他的女朋友。
我其实对于他们之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点兴趣都没,但还是安慰道,算了,这样的白眼狼不要也罢。你先去洗把脸吧。
X点了点头。

乐乐说,这妞怎么着啊,想投奔你?
我说,别胡说。她既然来找咱们,就是拿咱当朋友。知道么。
乐乐说,别介,你这话听起来别扭。我去练琴了,你俩慢慢聊。

 

X洗完脸回来,坐在乐乐之前坐的那儿。
我点上烟,静静地说,说说看,怎么回事。
说完递给X一根烟,X摇摇头没有要。

那天下午X跟我聊了一个下午。
她跟我说自己当初是如何认识张富二代的,他们俩之间怎样的浪漫怎样的纠缠,然后她是怎么发现张富二代外面还有女朋友的,她怎样打张富二代的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她怎样跟踪张富二代发现了他脚踏两只船的。
听X说话,讲她和张富二代那些尘封在岁月里的点点滴滴,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她说完了。用掉了大半卷纸,我也抽掉了半包烟。

我一向不太会安慰女生,所以我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
第一句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一句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第二句是激励X的: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我跟X聊天的过程中,E和大扭也回来了。在屋里写歌。
聊完,我吆喝一声:哥几个晚上出去喝酒吧~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好”。然后接了句“你请客~!”年轻人喝酒,不在乎喝得什么酒,只讲究一个心情。
我们五个人在门口饭馆,要了三十瓶啤酒,喝开了。
刚开始X觉得饭店不太干净,皱着眉进来了坐在凳子上一脸不情愿。
到了饭菜和酒上来之后,我们放开了喝的时候,X也不在意那些了,开始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酒,拦都拦不住。

我说,X,别喝了,再这样喝你连路都走不好了。
X说,你别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一听不乐意了,你大爷的爱咋滴咋滴,老子喝老子的。不管你了。
于是我们仨男人开始论瓶喝,喝得撩开了膀子啥也不顾及了。
 

觉得不够尽兴,又要了十瓶。


等到喝完酒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有点高了。
坐在饭馆里,开始大着舌头聊天。
我还稍微有点清醒。
大扭跟乐乐就直接亲起来了。我见怪不怪了。
老E趴在桌上。
还有两瓶,X还在喝。
这姑娘,啥时候练就的这酒量啊。
倒酒的时候手还一点不晃。

饭馆老板知道我们这些人,也就容忍了,在一旁抽着烟看电视等我们结束。
我说,X,真的,别再喝了,你就算喝吐了,那孙子也不会想你的。
X仇恨地瞪着我,说,别..别提他了..成..么。我说,那成,咱们聊聊以前的高中生活吧。
X笑了。
为什么天下的漂亮女人笑起来都有那么点儿相似呢?
我保证,我看见X笑的时候,想到了另一个姑娘,果果。

X说,你..你那时候..是不是..喜欢过我..是不是啊。
我心说,你丫真喝多了。平时多淑女啊,怎么喝了酒之后就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了。

我说了句泡沫剧里用滥了的垃圾台词: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X说,你说..啊,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我说,是的。我当时的确喜欢过你。我以为你不知道。我以为我们这些差生在你们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我接着说,还有,我喜欢的,是那时候那个漂亮可爱,朴素善良的姑娘,而不是现在喝了酒之后跟我逗着玩的姑娘。

我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语言,只是朴实地表达了一下当年的想法。

 

见X只是笑,却不说话,我接着说:

我承认,在我喜欢你的时候,我还是个单纯的高一新生。那时候的我,瞳孔清澈,内心纯净,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社会会是这样扑朔迷离让我头破血流。我也没有想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会充满了浮华的假象。我喜欢那时候的你,因为当我看着你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写作业的背影,我的心里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而当你不经意间和我对视的时候,我的血液和心跳都会加速。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傻啊。可谁的初恋不是这样呢?
在我学了艺术之后,跟我那帮兄弟混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曾谈过几个女朋友。那些女朋友,我没有碰过她们,最过分的也只是吻了她们的唇。因为,当我跟她们做一些亲密动作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出现你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内疚。
你曾经,乃至现在,都会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呵呵,觉得我太矫情了吧。 
当我把这些话借着酒劲儿一股脑说完了的时候,抬头看X,她已经趴在桌上,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而E,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一根烟,正吞云吐雾呢。E给我一根烟。
他说,想不到你小子当年也这么痴情啊,哈哈,我要是个女的,听了你刚才你一段没准儿都爱上你了。行了,咱撤吧。大扭,乐乐,起来了,回家了。

我拍了拍X的头,她醉眼惺忪地看着我们。

E说,兄弟,晚上,你给她找个地儿睡觉去,咱们那儿挤不下了。
我面露难色。
大扭说,是不是..没钱了,哥给你,拿着。
我说,不是。

然后E去结了账。他们仨回去了。
我和X蹲在路边。夏日的风有些凉爽。我问X,你去哪儿?
X还不是很清醒,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想吐?
X点点头。
我帮她捶背,捶了一会儿,她吐出来了。

我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我问,好些了吧。
X擦了擦嘴,说,好多了…是不是比较丢人啊?
我说,没事,我们经常这样。呵…
X说,嗯,那就好。这么晚了,我也没地方去了,找个宾馆凑合一夜算了。

也只有这样了。就近找了家宾馆。
很便宜,卫生什么的自然是跟不上。
X又是皱着眉头进来。

在房间里,X跟我抱怨:被子有一种味道、拖鞋穿着不舒服、卫生间没有浴盆…
乱七八糟地一大通。

我自然管不了那么多,去卫生间冲了个凉。
回来就看见她坐在床边,撅着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有点小可爱。
我说,怎么了?

X说,你不知道女士优先么?

我挠了挠头说,你刚才还说卫生间不干净…

X“哼”了一声就起身去卫生间。反正我是困了。
没等X洗完澡出来,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曾经我无数次幻想过能跟X独处一室,
两人同床共枕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可是当她真正走进了现实里的时候,
你会觉得一切完美的构想都是扯淡。
比如我,在这么一个适合的环境中,居然睡着了。

我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推我。

 

我睡眼朦胧,一睁开眼就看见X那张漂亮的脸庞。
X说,怎么睡得跟猪似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困了,喝多了。
我和X距离很近,往前倾一下就能吻着她的唇。
可是我没有那样做。

那一刻,我想到了张楚的一首歌。

你坐在我对面看起来那么端庄
我想我应该也很善良
我打了个哈欠也就没能压抑住我的欲望
这时候我看见街上的阳光很明亮
刚好这时候你没有什么主张
刚好这时候你还正喜欢幻想
刚好这时候我还有一点主张
我想找个人一起幻想
我说我爱你你就满足了
你搂着我我就很安详
你说这城市很脏我觉得你挺有思想
你说我们的爱情不朽我看着你就信了
我躺在我们的床上床单很白
我看见我们的城市城市很脏
我想着我们的爱情它不朽它上面的灰尘一定会很厚


我明天早晨打算离开即使你已经扒光了我的衣裳
你早晨起来死在这床上即使街上的人还很坚强.

你早晨起来死在这床上即使街上的人还很坚强

——张楚 《爱情》

 

她不是我的女人,不是我的爱情。
我说,睡吧,你不困么。
X摇摇头说,不困。咱们聊聊天吧。
我坐起身,点上一根烟说,好。

X说,其实你真的很有才华的。但是你不会利用你的才华,不会把这它变成一种营生的工具。
我说,你也有梦想吧。你应该知道,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梦想被物质化,他们想坚持着最初的那份单纯和质朴,直到最后。
X说,可你不一样。我看得出,这不是你想要追求的。

我坚定地说,没错。这不是我最终想要的。我曾经,以及现在,都在被人深深地鄙视着,比如说你那个张富二代,比如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所以,我要找到自己的舞台,成就我的辉煌。

我看着X,可惜,我只能看到她的表情,却猜测不到她的内心。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是双很美丽的眼睛,如一泓潭水一样清澈。
她主动贴近了我的脸。
我们吻在一起。
她的唇温暖柔软,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我搂着她,时间似乎定格在了那一瞬。

她枕着我的胸膛。
我听着自己的心跳。
夜,静如水。

 

那一夜,我们之间没有距离。
只是在最后一步,我即将进入她的时候,很多事情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迟疑了一下。
X呻吟着说,怎么了你。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没什么。
然后放弃了进攻。

知道我当时想的什么吗?
我想到了我所谓的原则。
不是一个封建的人,身体上也有着无法抗拒的反应,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放弃了。
你丫原则呢,你丫不是说了不会轻易碰别的女孩子吗,你个色胚。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

我说,X,睡觉吧,咱们今天都喝多了。我承认,自始至终,我都不是一个坚持自己行事标准与音乐理论的人。
现在想想,过去所做的一切,虽然失败,但不后悔。
我吻她了。
但是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欲望。

因为青春年少的我,在一些事情上做得还很稚嫩。
但我在朝着成熟的方向发展。
不是么。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个好男人呢?
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你丫连别人主动的吻(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动机)都能拒绝。
不是生理上有问题,就是道貌岸然的十足伪君子。
我是个男人。
对于X,她的妩媚和**,我相信,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

X呼吸均匀,沉睡的样子很安静。
像个小孩子。

 

早上X回了学校。
我没有回到住的地方。
我吃了早餐,然后用剩下的钢蹦坐上公交车。
我也不知道去哪,就是随便溜溜。

早晨的北京城很安静。也很朝气蓬勃。
有一些中学生样子的情侣,在站牌下等公交的时候,亲吻着。
甜蜜的样子。从那时起,我的生活中,除了乐队,还多了个X。
没事的时候,我会去X的学校逛逛,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碰见她的熟人,她只会介绍给他们说我是朋友。
哪怕本来手挽手,很亲密的样子,碰见了熟人,她就会突然挣脱。
我问她,是不是嫌我丢她的人了。
她说,哪能呢,净瞎想。

我在心里已经把她界定成了女朋友。
而我在她心里的地位?
我不知道。有时一起去王府井。
她看一些名牌的东西,那些东西对她似乎很有吸引力。
每当她拉着我进去,看中了某样商品,问价钱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太卑微了。
但是,如果价钱在我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还是可以接受的。
大不了少吃几顿饭,多啃几袋方便面就是了。

 

到了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
原来,X还是和当年一样,不屑鸟我。

因为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而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那件事都是莫大的耻辱。

夏末秋初,天气微凉。
乐队没有排练没有活动。
我打算去X的学校找她,想带她去798看看。
去之前没有跟她说。
走在路上,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很可爱,笑起来有甜甜的酒窝。
我买了三束玫瑰。不多,但是够心意了。

大概中午的时候赶到。
我想到她学校食堂等她,然后再给她拨个电话。可是在食堂门口,老子看到了X。
当然,还包括那个高姿态的富二代张。
我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清晰地看到她和张,俩人正在互相喂饭。
那表情亲密至极,像是在极力地嘲讽我。

老子是个杯具,大杯具。
呵呵。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把手里的花扔到草地上,一把推开食堂的门。
然后径直走到X和张坐的那张桌子。

我想到了忍,但是,我特么的连这都能忍,我还是不是个男人?
X错愕地看着怒气冲天的我。
富二代张依然沉稳地微笑,似乎在向我标榜他良好的家教。
装你MB的大头蒜去吧!

我什么都没说,一把抓起桌上的饭盒,看都不看,直接盖在富二代的头上!
食堂里的人都被惊呆了。
他还没反映过来,我又双手拿起起端菜的托盘,照头就是一下!
“咣当”一声,托盘瘪了。
他抱着头蹲了下去。

我用足了劲儿,朝他的头一脚蹬过去,骂道,孙子,继续装啊,操!
他本来是蹲着的,被我蹬倒,坐在地上。

X一直哭着拉着我。
我一把甩开X的手,一个“滚”字到了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转过头来,把手上的红绳一把扯断,扔到X面前。冷笑着走出门去。

知道当时是什么滋味么?
那种痛苦和悲伤的滋味就好象,中国队进了世界杯,第一轮就又被刷下来了的感觉。
就好象, 你悉心呵护的一个宝贝,你正想把它拿出来炫耀,却发现它原来是别人的。

呵呵。我还傻了吧唧地买了几朵花,
买你妹啊!那天之后,X来我们住的地方找过我一次。
我躺在床上,谁都懒得理。
X进到了屋里,他们仨见状都出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
她继续说,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可是,你能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一下么。
你可以给我什么?什么都给不了我!
你甚至不能够给我买一件PRADA的衣服,DIOR的香水…
好吧,我承认,这么说我很现实。但这个社会不就是这么现实吗?
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你有什么资格话想让我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曾经说过,你有天分,但是不求上进。
再这样,你的人生会败在你自以为是的才华上。
最后,再跟你说句抱歉。
无论你能不能原谅我,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做个好朋友。再见。

我看着她平静地说,如果你是来羞辱我的,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见。

X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是啊。
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
我有什么资格限制她?
没有吧。

相信大家看得出来,我把自己跟她的那段回忆写得很简略。
我不想再回忆那些尚未褪色便已结束的甜蜜过往,
而仅仅把它当成那个夏日最大的一个黑色幽默。
为我的初恋女友,和以前的初恋幻想,划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吧。

 

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埋怨过X,以及很多跟X一样的女人。
她们追求她们所追求的,跟我们追求我们追求的,一样。
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
相反,我倒是想劝告那些仍沉溺在诗意般梦境中的小姑娘们,
该醒醒了,像X一样学着现实吧,生活是很他妈艹蛋的。

秋天说来就来了。
那年的秋天,我的北漂生活终于到了尽头。

 


从那年秋天开始,生活开始光明灿烂起来了。

 

那年秋天,我们终于熬出了头。
问了很多家娱乐公司,都被拒之门外,保安直接轰出来,连他们经理的面儿都没见着。
在我们垂头丧气,无比沮丧之际,终于有一家娱乐公司接受我们的DEMO,要我们再多寄几份。
他们想看看我们的小样做的怎么样。

 

那时的我们,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所有的不开心全部消散了。
我们的小样是在附近其他乐队的录音室录的。
他们的设备比较好些。
把DEMO寄出去之后,我们开始进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我似乎看见希望就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而我们也终于可以从地下走出来,
被更多的人接受并欣赏了。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容易。
自DEMO寄出之后,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我一度以为该公司是拿我们寻开心。

直到我接到一个电话,让我们到公司去一趟时,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我们四个都隆重打扮了一下,所谓隆重,
就是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刮了胡子,剪了头发。

去到那家内地比较有名的公司门口时,我还特意照了一下玻璃门。
打扮得……可以吧。
我们四人相识一笑。
然后走了进去。

 

大公司就是不一样。
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有的在电脑面前噼里啪啦地飞快打字,有的在接电话,有的在整理材料…
我们坐电梯到了二十六楼。

我背着一把吉他,大扭背着贝斯。
我说,哥几个,紧张不。

老E说,紧张个毛啊,什么场面没见过。再说,又不是征婚面试,怕啥。
我想想也是。顿时轻松了一些。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女秘,OL职业装,戴着眼镜。
她说,你们是XX乐队吧,跟我来,宋经理在办公室等你们很久了。
我们跟着她走。

女秘轻轻敲了敲,得到许可后,推开门。
办公室富丽堂皇。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转椅上,在看材料。
女秘说,宋经理,您的客人到了。
宋经理抬起头,先是打量我,然后目光在他们三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着我说:
你们是XX乐队吧。

老E说,是的。

宋经理说,工作人员跟我说,你们的小样还不错,有些潜质。怎么样,有没有考虑跟我们公司签约?

我听着这话既激动又兴奋,还是老E沉得住气,看上去很淡定。

 

我们坐在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那张不知道是不是真皮的沙发上。
老E作为我们乐队的老大,在跟宋经理直接对话。
我跟大扭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地,一会儿看看天花板。
只是心里还有一个疑惑:宋经理只是个经理,他有权直接跟艺人签约?
后来证明,我的疑虑是多余的。
他这个经理,有着很大的权力…

那次谈话,老E一开始跟宋经理谈得都很顺利。
只是后来,因为一件事情达不成了共识。
这件事涉及到的当事者,就是我。

宋经理的意思是,如果签约的话,考虑到市场和商业需求,不能跟我们整个乐队签。他觉得我们乐队当中,只有我的形象和气质,比较适合在娱乐圈发展。换言之,他们公司可能只签我一个。他还说了一大堆娱乐圈的专业术语以及利害冲突等等。我听得出,他在解释了他不能签约整个乐队的原因,并不是由于我们不够优秀,而是确实很为难。

老E和宋经理都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思索了一下,说,宋经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回去考虑一下,您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对宋经理的印象还不错,在娱乐圈中像他这种不摆架子,不轻易动怒的经理的确很少见。
宋经理说,那好吧,考虑好之后再和我们公司联系。
宋经理说他后天下午有时间。
我说,那要不然就这么着吧,我们先回去商议一下。
宋经理说,也行。

这时,那个女秘走了过来。开门,带我们到电梯口。
进入电梯时,老E对女秘说,姑娘,你很漂亮。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女秘露出职业的微笑。
牙很白。

 

回到住的地方,大家都心事凝重。
我们四人坐在桌子前,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老E先开口了。他说,大扭,你什么意见。
大扭手搭在乐乐肩膀上,说,乐乐,你看呢。
乐乐生气地说,我没什么意见。
我闷着头抽烟不说话。

半响,我说,兄弟们,咱们乐队一年多了吧。
大扭说,你丫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说,这一年多来,咱们一起赶场,一起吃方便面,一起喝凉水,兄弟情义自然没得说。
乐乐说,想说啥,哥们儿咱别墨迹…

我说,好吧,我决定不跟那公司签了——如果他们非签我一人的话。
大扭说了句“切”,就推门出去了。
乐乐跟了出去。

老E缓缓地说,兄弟,你自己考虑考虑。
说完他也出去了。
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反映。
我以为从公司回来,哥几个坐在这里好好商议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谁知道一个个都想吃了火药一样,根本不能冷静地坐在一起讨论。
真艹蛋。
你们以为我想签啊。

到了晚饭时间,他们仨没还没见人影。
我坐在屋子里,冥思苦想。
一边是兄弟、乐队、以及我坚持的摇滚梦;
一边是鲜花、掌声、还有我追求的荣耀。
TO be or not to be?
2B or not 2b?
为什么公司只能签我一个?
宋经理虽然语气平和,但是态度坚决。

我又抽了一根烟。
这时候,他们仨回来了。
不过,还带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是我们乐队以前的主音吉他手兼主唱,Troy。
现在是某娱乐公司签约艺人。
大扭语气冰冷地介绍道。

老E说,哥几个换身衣服,出去吃饭,这么穿真特么难受。
我们换了长袖T恤和牛仔裤。趿着拖鞋,一副2流子打扮。

只有Troy,还穿着西装。
我想知道他们哪儿突然找的这个男人,目的是什么。
算了,酒场上再说吧。

我们一起出去,到门口的小饭馆。
我们跟饭馆老板都是熟人了。
随便点了两个菜,又搬了两箱啤酒。
Troy跟我坐在一起,乐乐跟大扭坐在一起,老E独坐。

几分钟酒菜都上来了。
乐乐开酒,我们四个在抽烟。


老E问我,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吧。
我说,记得。那时候在C市,相当穷困潦倒。
老E说,是啊。不过那时候,我们不谈北京,也懒的回来,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我应该猜个差不多了,回答道,因为Troy?

老E说,你真是个聪明人。来,哥几个先端一杯。

 

我们一饮而尽。
Troy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喝完一杯酒,Troy突然主动说,我来说吧,E。

Troy便开始讲述他们在一起,刚在北京玩乐队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四人的关系比我们四个还要好。
甚至可以说,除了父母之外,他们四个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了。
他们玩乐队的时候,走的是重金和死亡风格。
他们练METAllica的曲子,声嘶力竭地吼叫。
那时候的他们,从来没怕过任何人。
可以说,他们那段时间的生活之黑暗,就像下水道里的苔藓一样,从不见阳光。
打架斗殴,寻衅滋事。
但是四个人始终是团结的。讲义气的。
后来,那样的生活过了一年多,Troy提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Troy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家又一起喝了一杯。
可你知道我们后来怎样了么?
E说。
我摇摇头。
大扭说,后来他跟你一样,和唱片公司签了。然后,我们仨都离开了北京,北京就成了我们的禁忌,就这么简单。
Troy低着头不说话。

E说,当宋经理说签你的时候,我当时想到了Troy,那情形,似乎跟当年一模一样。我曾以为,我们这些热爱音乐,痴迷摇滚的兄弟,可以一起走到最后。谁曾想,在生活的强大攻势面前,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堪一击。
我把面前的酒喝完,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我不签了。

乐乐接过话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联系了Troy?就是想让他给你讲一些在公司需要注意到的一些事情。Troy,我们跟他都近两年没有说过话了。在这两年之中,每个人得生活和经历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都有为自己生活拼搏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追求梦的资格,我们不会成为你的羁绊,而折断你的翅膀。

大扭不屑地笑笑,还翅膀呢,媳妇儿你啥时候说话这么文绉绉的了。

E说,我们下午的时候,打了Troy的电话。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也都想明白了。乐队毕竟是年轻时候,热血燃烧的时候所构建的团队。而生活,不仅仅是赶场,演出那么简单。Troy,你说是么。

Troy很诚挚地说了声,对不起,兄弟们。
我可以想象得出当年Troy跟他们在一起时,感情有多么深厚。
那义薄云天的兄弟情义,可以让他们放弃北京,去南方商业城市奋斗。
当年他们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做出决定的Troy一定比我还要为难。
在我们谈话间,已经喝完了两箱啤酒。
我又让老板拎了一箱过来。

 

 

大家似乎都有点高了。

大扭一直说,兄弟,去特么的兄弟情义。在这艹蛋的世界,就没有兄弟的概念。Troy,当年咱们一起追妞一起打架一起喝酒聊天的日子哪去了?当年咱们为了买U2的盘跑了整条大街的日子哪去了?当年加上乐乐咱不是说要搞一个比枪花还牛X的组合么?现在你签了经纪公司,不还是给人伴奏,一直在幕后么?我怎么没见你在电视上露过脸,没见过你丫出的专辑在哪儿?
老E说,大扭,你喝醉了。

大扭摆摆手说,别扯淡。老子喝醉了,老子想把事情都说清楚。我一直都不明白,我,老E,乐乐,我们仨哪一点不好,公司就一定要看不起我们。我们只不过不想与这污浊的城市同流合污罢了,这样也有错么?在C市,我们认识了你。我以为我们只是跑两场演出,就算了。谁知道,后来也成了特么的兄弟。而命运似乎就是个永无休止的轮回过程,又特么轮到你了。

乐乐附和着说,是啊,我们招谁惹谁了,好好的乐队,好好的兄弟,非要搞得特么四分五裂。
我听着大扭和乐乐一句一句地说着。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
我甚至想,就这么过下去,和这几个兄弟一直过下去,一直到我们娶妻荫子,垂垂老矣,又何尝不可。

我把酒瓶摔到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

我说,老E,大扭,乐乐,我不去了,不签了,不…

大扭突然站起来,指着我说,不你**GB!
说完一巴掌就要扇过来。
我坐在那里,没有躲闪。
右脸火辣辣地疼。但是我却前所未有过的平静。
老E说,大扭,你丫到底想干嘛?!

大扭又坐下,激动地说,我没有想干什么,我就是想打他。他签了公司,老子为他高兴,行不行!
我说,大扭,你打吧,打了我心里好受一些,你就使劲揍吧。

乐乐说,别说了。

Troy抽着烟,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老E说,别废话了,吃晚饭,咱们出去走走。
Troy去结的账。
我们起身,离开,一地的啤酒瓶被碰到,声音清脆。

我们走在北京夜晚的大街上,秋风萧瑟。
衣着单薄的我们,心比身体还要冷。
街上时不时有一辆货车呼啸而过。

大家就那么走着,谁也没有话。
Troy哼了两句,老E接着唱。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一霎那恍惚,若有所思的感慨,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我们在夜晚,在街上,在秋风中,用最年轻,最有力的声音,唱出了这首我们心里的歌。
我听得见青春在风中,渐行渐远。

 

那年冬天刚刚到来的时候,我跟娱乐公司签约了。
那时,我们已经走出了分歧,大家为我的光明未来由衷地高兴。
我问,乐队少了我这么个牛 X的吉他手,你们怎么啊。
大扭说,你丫牛X个毛,没有你,我们再招一个。
E说,安心当你的rockstar去吧。

我在秋末冬初,看见幸运女神向我挥手。
当时心中的感想,用朴树的一首歌里的歌词来形容: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生活来的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朴树《NEW BOY》

我跟唱片公司签约。
所有的工作,对我来说都是崭新而陌生的。
我甚至不知道我来这里该做些什么。
事实上,没有通告的日子真的很无聊。
刚到公司,我还是个新人。
公司没有为我宣传造势,什么都没有。
似乎我不仅仅是个新人,还是个闲人。
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找过宋经理,宋经理说,新来,要先适应这个环境。
可你知道我刚到公司,都干些什么吗?
我给那些牛X的明星艺人端茶倒水,
化妆换衣,
甚至…
为公司做保洁的工作。


MD,老子来这里不是来给你们当杂工的。
在公司,我见过很多大牌的艺人。
比如XX,XX,和XXX。
大牌艺人似乎放个屁都能成为第二天娱乐报的头版头条,而我就算杀了个人报纸的夹缝都看不见消息。
这就是名气和资历。
我认了。

我所要做的,就是日复一日地位别人服务,给别人伴奏。
舞台、灯光、音响、器材、化妆我都干过。
时装及产品发布会、户内外广告秀、选美赛事、大中型演艺活动;开业庆典、企业周年庆典及文艺晚会。
演艺新人的挖掘、培训和包装,明星、名模的经纪以及品牌形象代言人的推荐。

项目统筹、现场总监;专业编导、舞美、灯光师、音乐人、造型师、化妆师;

一线主持、中外模特、歌手、曲艺及舞蹈团队。


那时候,我的脑海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这些词汇。
枯燥无味,日复一日。

 

娱乐公司其实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不是录音棚就是拍广告什么的。
它们跟其他公司一样,也有永远处理不完的大事小事。
我只有在每天工作的间隙,写写几段旋律,编编几句歌词。
最主要的目的,我是在寻找机会。

按理说,公司应该为新人宣传造势,至少弄点娱乐新闻出来。
可是倒霉的很,一进公司我似乎就遭遇了雪藏的危机。
同事们一个个表情漠然,机械地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我只有碰到与自己有相同命运的新人,才能偶尔说上两句话。

原来,签约了公司之后,也不是我想得那么星光璀璨啊。
公司艺人很多,像我这样签约的新人就跟蝼蚁一样。
怎样才能找到出名的机会呢?
我成天在想这些事情,有时候甚至会想到自己的命运就跟古代皇帝宠幸的三千妃嫔一样,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到我。
但是我不服输,向来是个好强的人。
机会,永远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和我同为新人的贞,是在某次选秀节目中被公司选中的。
她是个不怎么漂亮的姑娘,声音却很有特色,极具穿透力。
那天别人都下班了,我在加班。

整理材料的时候,听到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循着声音,我走到录音室门口。
那声音高亢尖细,听来极其动人。
我把录音室的门推开一个小缝,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姑娘。
把我吓了一大跳。

再仔细一看,我认出来了,是贞。

 

她唱完一曲,我推门进去。她显然被吓了一跳。

我说,唱得不错啊。
听到我的声音,她微笑着说,是吗,谢谢,嘿嘿。

我说,不客气。对了,进公司以来,你接过通告么?
她沮丧地摇摇头,抱怨道,公司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像咱们这些新人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呢。
我说,熬呗。慢慢熬着。没准儿哪天碰上伯乐,咱们不就牛X了。
贞说,你真乐观。
我说,要不怎么着呢,这么多的签约艺人。
贞点头。
我说,吃了没,下班一块去吃顿饭把。
贞说好。
我回去把手头工作做完,然后带着贞去找饭店吃饭。

前面忘介绍了,签约公司之后,我每天在公司的宿舍睡,偶尔也会去老E他们那边。
我和贞随便找了家饭店,贞似乎不介意这些。

吃饭的过程中我和贞一直互相抱怨,竟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贞很健谈。
她说,没签约之前,以为签约了之后就能出自己的唱片了,至少出张EP也不错,可谁知道是这样。
我说,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她说她之前在酒吧唱歌。
我说,我也在酒吧唱过歌,也组过自己的乐队,后来因为公司只签我自己,乐队就解散了。
贞表示惋惜。
我开玩笑说,其实我是一个创作型歌手,不需要制作人,我自己写了很多歌。我就想着吧,有朝一日能出张专辑,听听好的设备和器材之下,我的音乐到底怎么样。
贞鼓励我说,肯定很赞的。
我耸耸肩。

贞说,我就没你那么有才华,得有人给我写歌我才能唱。我几乎不识音律。
我说,你声音不错,长得也不难看,放心吧,有人会看中你的。
贞又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然后我们各自回宿舍,睡觉。

第二天估计又是同样无聊的一天。
贞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我对她没有感觉。
做个朋友倒是挺不错的。
我躺在床上,抽着烟,看着窗外高楼林立。
幻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一套房子。
要是再有一辆车就更美不可言了。
不是么。
冬天很冷。
我在公司过了一个枯燥无味的冬天,年关临近。
我准备回趟家。看看父母。
计划一下新的一年。

公司放假。我踏上回乡的列车。
这时的心境,已经跟第一次回去时不一样了。
这一年里,我成长了很多。
每个人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都会变得成熟起来。

我记得当年跟老莫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列车上差点跟人干了一仗。
那个时候,真是十足一对NB。
现在老莫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我看着疾驰而过的景物,想。

 

没人来接站。我没有通知父母,没有告诉朋友。
因为我还没牛X。
回到家乡,我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老莫家。
不出所料,老莫在家。

老莫又吃胖了一些,看上去跟一土地主似的。
我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上网斗地主。
我喊了声老莫,他回过头来。

只见触目惊心的一道疤痕,从他的额头直到下巴。
老莫,你……怎么了?
我急忙问道。
老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兴奋地说,兄弟,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言语一声。
我说,刚下火车没多久。
跟他说话时,他脸上那道疤痕我依然难以接受。

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老莫起身去厨房。

他究竟是怎么了?!
倒了茶,我们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
老莫见我在看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老莫说,兄弟,这一年在外边混得怎么样。
我说,还能咋样,不还是那样么。
老莫说,你上次说的…大什么来着,你还跟他们玩乐队呢。
我点上烟,跟他讲了一下我这一年的大致经历。

他显得很高兴,拍了我的肩膀说,兄弟,你总算混出来了。
我笑笑,不还是靠你们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么,呵呵。晚上咱把多彬他几个约出来吧,好久没见他们了,有点想得慌。

老莫的表情突然黯了下来,似乎有些惊恐。
我说,怎么了老莫。
老莫故作平静地说,没事,没事。
我说,老莫你有事瞒着我,你丫还是不是我兄弟。
老莫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想见他们几个了。
我心中的疑虑更加大了。越来越想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回事,你跟我说。
我对老莫说,极为急切。

老莫说,因为一个姑娘,我跟三儿干了一仗。
说出这句话,老莫表情很痛苦。
老莫一直在承包他爹的工地,日子过得还算可以。那天跟三儿在一块儿喝酒,三儿带了一姑娘,说是他小妹。俩人喝得都差不多了,兄弟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莫说他看中姑娘了,让三儿从中搭条线。三儿这时才摆明了说,其实那妞根本不是他妹妹,他也喜欢的一妞,也想追。老莫当时借着酒劲儿有点高就说,你丫不厚道,刚才还说是你小妹。三儿笑着说,兄弟跟你开玩笑呢。老莫有点不爽,也没说什么。毕竟都是拜把子兄弟,兄弟要追,自己肯定不能再染指了。
之后那姑娘就成了三儿的女朋友。

我听到这里依然没听明白。这不好好的么,为了一姑娘,不可能兄弟反目啊。

我说,那后来呢,还有,你脸上这疤怎么来的。

老莫喝了口茶说,你听我慢慢讲。
老莫接着说,跟预想的一样,那妞不是什么良家。(老莫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气笑了,为什么哥几个就没碰到好妞过?话说,乐乐还算是个不错的姑娘,贞也还成)。她跟三儿谈也就算了,把三儿搞得整天神魂颠倒。谁知道后来居然找上我来了。那天我跟几个朋友在大排档,那姑娘跟几个姑娘也在对面吃饭。我招呼她们过来,姑娘坐我旁边了。
我们喝酒都挺高兴的。只是,姑娘说了句话,我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说跟三儿谈了这么久,觉得没什么意思,想跟我谈。
我当时一巴掌扇到姑娘脸上,说,滚你丫!你这姑娘,这么这样,我兄弟对你不好?

她跟着她几个朋友气冲冲地离开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后三儿就不这么跟我联系了。

 

然后呢,我问。

老莫说,三儿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讲义气,但是没脑子。
我承包了一工地,牵扯到拆迁问题,他家在那儿有一处房产。我去跟他商议。
然后,几言不和,他跟我吵了起来。
我想,往大了来说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没道理因为这事儿吵个脸红脖子粗的。你不同意,我们再心平气和地说就是了。
可他不愿意,还跟我提到那姑娘的问题。他说那姑娘告诉他有一次吃饭调戏了她,问我有没有这事。我当时,你知道的,什么心情?几年的兄弟,彼此之间这么不信任,我一气就走了。
我想,他跟三儿的矛盾就是那时建立的。
老莫说话的过程中,语气很平稳,但我可以听得出来,他很伤心。对于三儿的改变。

老莫继续说,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气消了之后,我把三儿约出来喝酒。开始的时候,三儿也跟我说,可能是兄弟之间有了点儿误会,不想反目成仇。见大家情绪都好好的,我就跟三儿说起那天在大排档的事儿。三儿听到这事儿,立马情绪激动。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们喝差不多了,三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会是你追丫没追上故意这么跟我说的吧,哈哈哈哈。我听三儿这么一说,一瓶酒摆到三儿面前。说,三儿,你认为咱们兄弟情义不比一个女人的话,你就继续说,不然,就把这一瓶给抽完。
三儿说,你将我军是吧。兄弟。我说,我没那意思。
三儿突然换了一副表情,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莫什么人。
他这句话把我给说懵了。说真的,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也是个情绪激动的人,把桌子一掀,指着三儿的鼻子说:今天你丫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三儿也是个冲动的人,站起来说,怎么着,你丫还想跟我干啊?!

我说,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要好好揍你一顿,揍到你清醒为止!你自己也不看看,跟那妞谈了之后,你变成什么德行了!那妞有什么好,我看,他就是一挑拨离间的!

然后,三儿做了一个让我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瓶酒,直接砸我脑袋!
我当时没有躲掉,酒瓶砸在我头上,碎了,然后就划破了我的脸……
听老莫讲这一段的时候,我一直抽着烟没说话。
老莫讲话的时候时不时望望我。
讲完了,我的烟也抽完了。
我说,老莫,这世道,真的变了。
这就是我们所谓出生入死有福同享的兄弟?
我当时的难过,比乐队解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真的没有想到,现在的三儿会是什么样。他还会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打架时候从不退缩的三儿么?
为什么在老莫的叙述中,我一点都感受不到兄弟之间应有的信任和爷们?
为什么那个姑娘一定会挑拨三儿跟老莫之间的关系?

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我还太傻,依然坚持着,最初令我们感动的那份单纯。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老莫和三儿的这段故事,没有继续追寻原因,却已经有了答案。
不怪三儿,也不怪老莫,更不怪那个姑娘。
他们只是为着自己,或者是自己性格中的某些缺陷在作祟。
经历得越多,你越会觉得人与人之间看似固若金汤的关系实则不堪一击。
女人如此,兄弟亦如此。
这些,包括兄弟反目,都是我们人生中必经的一节成长课。

我说,老莫,你跟三儿……
老莫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在我心目中,兄弟情义依然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做兄弟。

我说,老莫,你太二了。不过,这么二的你,才是我的兄弟!不是那个在工地上对着工人指手画脚的包工头,哈哈!

老莫也笑了。
晚上我在老莫家里,给三儿打了一电话。
三儿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憔悴。

我说,三儿,晚上一起出来吃顿饭吧。我回来了。
三儿迟疑了几秒钟,说,好。
我说,兄弟,我听说你跟老莫的事儿了。
三儿在电话那头沉默。

我说,今天咱们不讲其他的,你要是我兄弟,就过来一起吃顿饭,去逸居。
三儿说,好。
晚上,在逸居二楼包房。
多彬、麻鬼、奇奇他们大学放假了。
三人成天厮混麻将场,并且不要脸地说:麻将场上,最见真章。
我们都在等待姗姗来迟的三儿。

三儿来的时候,就他一人,脸色苍白得跟鬼似的。
大家没问什么,三儿落位就坐。
他跟我们打招呼,看到老莫时,气氛有点尴尬。
老莫说,三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三儿内疚地说,兄弟,对不起。

老莫笑笑,都过去了,咱就别提以前了。

三儿点上烟,提了一口,说:我跟她,掰了。
兄弟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几句话,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化解了所有矛盾。

对于三儿跟那姑娘分手,我们没有问原因,我不想我的兄弟再与她有什么纠缠。
谁知道你越不想搭理的事儿,越容易纠缠上你。


就在那顿饭之后,因为那姑娘的事儿,我们兄弟六人打了人生中最狠的一场恶战。
那场群架,我至今想来,仍然心潮澎湃。

 

那场群架,我至今想来,仍然心潮澎湃。
我们在喝酒的过程中问三儿跟那姑娘怎么了,怎么给掰了。
三儿说,水性杨花的女人差不多都特么一个德行,爱上别人了呗。
三儿敬了老莫一杯,说,唉,真该听你的话。

多彬说,那姑娘跟谁好了?在咱们这地儿,咱还能怕别人?约出来,弄一顿!
三儿看来不想惹事,说,还是算了,就当没认识她这么一人吧。

兄弟几个聚在一起免不了多喝。
我喝得正好,他几个可能也都差不多了。
麻鬼提议去迪厅玩玩,好久没去过那地儿了。
大家赞同。
离开饭店差不多九点多,迪厅正好刚开门。
我们几个买票进了。

坐在卡座,闲着无聊又要了几瓶啤酒。
我们喝着,等着开场。
迪厅不是很大,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到周六周日,人多得挤都挤不下。

DJ是个女的,一直没换过。
她声音很挑逗,常常能够把现场气氛给点燃到最高。

她喊了一段麦,开场了。
刚开场的迪厅里,人还不是很多。
我们哥几个上了舞池,跟着音乐胡乱扭动。
蹦迪这东西,本身就不讲究什么舞步之类的。
我们在节奏很强的迪曲中,借着酒劲,什么都不去想,尽情地释放自己。

 

蹦了一会儿,我身上全是汗,热得不行,就下来了。
坐到卡座。点上一根烟。

这时,三儿也下来了。
我帮他把烟点上。

他吸了一口,看着我,刚想说话,眼光却变得凌厉起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行人向我们走来。
数了一下,七个,四男三女。
看到三儿的眼神,我也猜出个大概了,对三儿说,那仨姑娘里边有跟你谈过的那个吧?
三儿点点头。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多牛比,我只是个小角色。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哪位真正的老大要想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但是在我兄弟身边,在我兄弟被欺负了之后,我永远不会就此罢休…你是条龙,只要有错,在我和我的兄弟们旁边就得像蚯蚓一样趴在地上趴好。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舞池里人本来就不多,我冲多彬他几个挥了挥手。
他们见状,四人都下来了。
我说,就前面那四个男的,今天,咱把他们弄死这儿!
多彬、麻鬼、奇奇、老莫,他们四个啥话也没问,直接操起桌子上的酒瓶冲了上去!

那几个人见我们冲他们而去,一把搬起挡在自己面前的转椅,作出对抗的姿势来。
看来,同样不是善茬啊。
但是我们毕竟人多,而且斗狠。
他们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在空间狭小的迪厅里,我们六个人一起围殴他们四人。
不过,还没有打得多惨的时候,迪厅的内保已经拿着东西出来了。
迪厅的规矩我们都知道,你们打架可以,出去打,不能在里面惹事。
我们十几个人都出来了。

借着兄弟们没抓紧的空隙,他们从人群中挣脱了,死命地跑,边跑边骂:你们等着!

 

等着就等着,老子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我没有觉得这次打架是莽撞的表现,因为这可能是我青春时期打得最后一场架了。
我们六个兄弟在一起,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事。
没有人因为害怕而找借口离开,我深知他们的秉性。

老莫说,那几个孙子看样叫人去了,咱们要不要打电话叫人?
多彬说,那还用废话?不叫人等死啊?
我说,给大兴打个电话,叫他带上兄弟和家伙过来。
麻鬼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抱怨着说,大兴不知道又在哪温柔乡呢。
不到十分钟,八辆出租车向迪厅门口驶来。
那孙子应该是叫人来了。

我当时已经顾不了太多了,让兄弟们准备着,眼皮放活点儿,他们可能带了家伙过来。
那孙子在车窗里指着我们。
八辆出租车在我们面前停下。

我们能用到的东西,只有地上的板砖和迪厅门口写着招聘启事的木板。
那孙子从第一辆车下来,跟在一个挂着粗大金项链光头后面,身后还带着两个人。
那孙子骂道,操!就是他们!
每辆出租车上下来四个人,总共二十八个人。

大兴的人还没到,我们只有六个人。

六个人对将近三十人的仗应该怎么打?
他们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围上来挥着钢管就打。
在一片混乱之中,我们手里的板砖不知道砸到了哪些倒霉鬼的头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倒下。
我只知道我头上挨了一棍,背部和腹部也是同样厄运。

他们占据了人多的优势。
坦白地说,我们很狼狈,像落水狗一样。
在我捂着头蹲在地上接受着他们拳脚和钝器击打快要昏厥的时候,
终于听到了大兴的一声怒骂:
MD,动我大兴的兄弟,你们活腻味了!!!

围着我们的那帮孙子被大兴带来的人给冲乱了。
我爬起来,捡起地上不知道谁掉的钢管,对着正在踢老莫的那人,直接就是一钢管下去。
经常打架的人应该知道,钢管这东西,打架的时候比砍刀都有用。用砍刀,你把握不住力度,一刀下去,没准儿会把人砍死。但钢管不同,你就算是冲着头打,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把别人打个脑震荡或者昏迷。
那孙子直接倒在了地上。
老莫也站了起来。

之前跟大兴一起办事的时候,知道大兴的脾气。他带人打架,为了避免自己人误伤,总是让兄弟们先戴上白手套。
虽然有点二,但很实用,尤其是在大型群殴的时候。

这次也不例外。
我说过,打架,我很擅长。因为我比别人狠。
我跟老莫在一起,挥舞着钢管,见到那些没有戴手套的人,对着脑袋直接就是一下。
一下就够了。

在我们逐渐开始占上风的时候,光头的人已经倒下了四五个。
剩下的,连同那孙子在内,都拼了命地跑。

 

古往今来,无论是在战争还是在殴斗中,逃跑的人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他们在前面跑着,我们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们往不同的方向跑。我们五个(多彬伤得比较重,被大兴的手下带到了医院)只追光头和那孙子。
他们跑得很快。一直到坝子,我们才追上他俩。

老莫从后面一脚踹倒那孙子,麻鬼也勒着光头的脖子从后面把他撂倒了。
那孙子爬起来,我一拳打在他脸上,说,你特么继续跑啊!
说完又是一脚。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和老莫一替一下地踹,直到他头破血流,再也不能动弹。

他们三个围着光头也是一样,虽然以多欺少不算英雄,但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好像早已经过去了吧。

我们打得累了,才停下来。
点上一根烟,我抓着那孙子的头发,说,你丫不是牛B么?
一巴掌扇过去。
那孙子不说话。

光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算...你们...有种..

“种你妈!”麻鬼把烟头在他脸上捻灭。
抽完了烟,我拍了拍身上的灰,胳膊搭在老莫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

不管你是谁,给我记住,得罪了我们兄弟,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我们五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坝子。

那场仗,也许在你们看来,打得并不是多么精彩,多么惊心动魄。
但是在我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

因为我们六兄弟在各自经历了生活的磨难之后,依然紧紧团结在一起,面对将近三十个混混,我们没有一丝惧色。这不同于我们上学期间打得每一场架。这是在我们都踏入了社会之后,再一次靠着兄弟情义,凝成一股力量一起并肩作战,兄弟的见证。

所以,每当回忆起这件事,胸腔中依然有热血在沸腾。
事情的处理结果很简单。
大兴跟光头的老大在一起吃了顿饭,那孙子也跟老莫道了歉。
牵扯到混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结尾。
我又没掘你家祖坟,没必要弄个你死我活他蹲大牢的吧?!

在那之后,我们兄弟的情义变得更加坚定。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又三儿跟老莫那样事情出现。
过完年假,我又回到了北京。
继续回到公司,当一个面临被雪藏的所谓的“准明星”。

回到公司之后,我发现,贞,变得牛X了。

 

首先,贞比年前我见她的时候,妆化得浓了些。
其次,贞也终于有了活动和通告。
我甚至替她整理过一个活动表。
公司也有计划让她出首单曲。

贞变得忙碌起来,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
那天贞在化妆间,我正巧去取个东西,跟她打了招呼。
贞说,最近怎么样?
我说,还好吧。
对于这样的问题,我的一贯回答就是“还好”、“还成”、“凑合过呗”。
我就算说我过得不顺心,似乎永无出头之日,你能有什么辙?
对吧。

我说,贞,你熬出头了。
贞笑笑说,勉强走运吧。
虽然是自谦,但我听得出她带着小小的自豪。
我还想说什么,但见她似乎很忙,我取了东西便离开了化妆间。
又是一年春天。
北京,这个融合了古老与现代的都市,除了蓬勃发展的经济和积淀了那么多年的文艺,在你的躯壳之内,究竟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着抽芽的树发着感慨。
操,怎么跟特么文人一样伤起春来了?
穷极无聊的时候我也去找大扭他们。
跟他们在一起喝酒,谈谈公司的事情,听他们谈谈最近的活动。
反正都是千篇一律的日子,谈天都是扯淡,喝酒才是正道。

我开始习惯起在公司里被人无视的生活。
那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高中年代,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渴望的大学而努力奋斗,忽视别人的存在。
无足轻重的我们,都曾是想掀起大风大浪的蛟龙,却在泥沼中变成了圆滑的泥鳅。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努力着,终于在四月中旬,等到了我要的时机。
这个时机极其类似电视剧中那些狗血的桥段。
但却真实地发生在了我的生活当中。

四月中旬,公司的一位大牌艺人有一个活动。
是一场慈善活动,募集善款,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这些活动大都有些黑幕,这里就不多了。
我要说的是,公司为这个大牌艺人制作了一首歌。

因为是现场活动,户外演出,要有舞台效果,调动现场气氛,所以对于乐队什么的都有很严苛的要求。
我要说的狗血桥段来了。

公司里幕后制作团队的一个乐队吉他手,在活动那几天要去做手术……负责活动的人考虑再三,加上我对于时机的敏感嗅觉,略施手段玩了个毛遂自荐,他们商议着由我替他去参加演出。

离活动还有两天,我们无数遍地排练着那首歌。
因为之前没有磨合过,我和乐队之间几乎没有默契。
不能说老出错吧,只是节奏方面把握的不是太好。
但我始终觉得,那首励志的歌,词写得还算不错,曲子编的有点不对。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不很舒服。
积极向上的励志歌曲,总让人听起来有点阴暗和失落。

排练结束后,我找到那位大牌艺人。
他本身也是一位创作歌手,乐理知识还算可以。
我跟他说起我的想法,说到歌曲的编曲方面的瑕疵。
大牌艺人很大牌,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

到我说完,他才睁开眼说,你不错嘛,对于这首歌的编曲我也一直有疑问。

想不到他也只是看上去那么大牌而已。
我们在那儿讨论着,怎样才能让这首歌的情感抒发得更加顺其自然,怎样表达出歌中的鼓励……
我和他谈得很投机。
后来,他甚至跟我聊到他成名之前的一些事情。

我们最终把歌曲修改了一下,听了之后都觉得很满意。

 

那次演出很成功,毕竟他是大牌艺人,有一定的号召力。
我这个吉他手没有被别人注意到。

演出结束后,我有幸跟该明星一起吃饭。
闲聊的时候谈到了彼此生活,他为我的不被赏识而感慨,并说,他会向负责人推荐我的。
他说我有音乐才华,而且不像其他玩音乐的人自以为很了不起,眼高手低…

就是这个人,为我抵达以后的幸福生活做了一个引路人。
该明星旅行了他的承诺,向公司引荐了我。
有时候,别人的一句话起到的作用可以比的上自己奋斗十年。
负责人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先给你录首EP,毕竟现在不知道市场反应怎么样。

那个明星跟他说,让他自己写吧,他很有音乐才华,让他做他自己喜欢的音乐吧。

至今我仍很感激那个明星,虽然初次见面时他比较大牌,比较喜欢摆架子,然而之后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修改歌曲的事就让我们成了朋友。率性的人在娱乐圈越来越少见了吧。
之后我就开始为我的第一首EP开始努力创作。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用之前我们乐队里的那首《关于这个夏天的无主题叙述》。
去征求了一下老E和大扭的意见,两人同意我用,也同意我修改了曲调中太过暴戾的部分。
我没有刻意迎合和妥协,我只是去掉了一些棱角,更加圆润一些罢了。
将近一个周的时间,我不停地修改、练习、试唱。直到我自己觉得再无可改之处的时候,才把编曲和歌词交给相关人员。
进了录音棚,我竟有些小小的紧张。

我终于进录音棚了!
录音的过程不是很顺利。
由于我的紧张,烂熟于心的旋律和歌词老是被我唱错。

更有高音部分直接破音的低级错误。

工作人员看来很不耐烦。
我在里面做着抱歉的手势。

录了很久,才算有惊无险地完成。
出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工作人员说,这个人没有当明星的命啊,你看在里面紧张的。。。

我听到他这样说,只是微微一笑,在心里道:
你看着吧!
那首单曲发出了之后,公司开始为我宣传造势。
他们为我编造了一个不真实但很励志的成名史,我觉得无所谓。
反正,这是他们赚钱的噱头。
我自己的那些过去,展示在观众面前肯定会有很多的负面影响。

公司对外称,我是某某大学音乐系毕业,成绩还不错,之后在酒吧驻唱,积累了丰富的舞台经验,走南闯北,全国各地都演出过…

当那一天我在去大扭他们那儿的时候,发现了北京的大街上有了我的大型海报时,我觉得,自己的星光生涯应该开始了。

 

本来我想请老E他们去一家还算上档次的饭店,老E说,去那种地方咱们能撩开了膀子吃?
于是还在我们经常喝酒的那家小饭馆。

乐乐不见了。
我问大扭,乐乐怎么不在了。
大扭特悲凉地说,伊人已逝啊。
我大惊,嘴巴都不利索地问大扭怎么回事。

大扭哈哈大笑说,逗你玩呢。她爹打电话让她回去相亲,在电话里俩人意见不同意,你知道,乐乐也是个把她爹娘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所以就回去相亲了。没准儿她能跟一富二代结婚,然后再离了跟我,我的钱不就花不完了。哈哈……

大家听着大扭这番厚颜无耻的言论,都笑了起来。
我的首张EP反响很好。
在我的名字开始在大街小巷中流传开来的时候,我的通告和采访越来越多。
这归功于那位大牌艺人,以及我的公司,还有支持我的朋友们。

你看上面这句话说得多官方。
但的确是这样。
不是他推荐我,不是我的公司大力造势宣传,不是朋友们的支持,我怎么可能在这节奏太快的娱乐圈中崭露头角呢?
贞那时候也已经开始红了。
在我对娱乐圈的各项工作以及潜规则越来越熟知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贞是怎么在过完年之后就开始被公司培养了。

我回过老家一趟,在我还算闲暇的时候。
公司给我配了一部车,司机开车送我回去。
父母都在家。
午饭的时候母亲听我说起我现在的成就时,眼睛里充满了赞许和自豪的目光。
父亲对我依然是不冷不热的,他仅仅说了一句话,就让我感觉到无比温暖。
他说: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嗯,出息了。
我回北京的时候把老莫也带过去了。
老莫那段时间没有承包工地,日子过得很清闲,让他来北京玩玩,散散心。

老莫跟我住在公司的宿舍里。


这个时候,公司趁热打铁,决定为我出一张专辑。
公司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自己写三首歌。

我开始编写歌曲,有时候让老莫也帮我参谋参谋。

有了灵感,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三天的时间,我就写完了。
一首是英伦风格的摇滚,一首民谣风格,一首是男女对唱。

没错,我写第三首的时候就想到了贞。

 

 

三首歌曲交到公司的时候,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我有一个打算,就是让贞和我合唱第三首歌。
把我的想法跟公司相关负责人说了一下,他们经过考虑,觉得是个不错的意见。
说实话,那时候的贞比我火太多了,她开始接无数的广告、专访…

进了录音棚。我跟贞似乎没有什么默契。
前两首我自己唱得挺顺利,一上午就完成了。
第三首贞跟我一起录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是找不到和音的完美点。
我在唱歌的时候,唱着那些并不肤浅的词,想到的是当时已经开始肤浅的贞。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扰乱我的进程:

她被潜规则了。

下午的录音很不成功。
我跟贞商议了一下,先去吃个饭,晚上再来录。
我们去了公司旁边的一个饭店。
我说,贞,你觉得这个歌写得怎么样?
贞看着我,说,写得不错啊,我觉得。
我说,我想听真话。

贞迟疑了下,说,其实吧,我觉得我们两个的和音不是很好,缺少了点儿默契,可能是音色的原因吧。不过,如果我们努力一下,把这首歌做出来,效果肯定不错。

我笑着说,那当然了,你现在是如日中天的新人嘛。

贞也笑了,说,我不是指这个。
我跟贞吃完饭就立即回了公司,我们也想尽快把这个东西做完。
在录音棚里,我跟贞说,这首对唱情歌,你的唱功很好,只是缺了点儿感情,你就把我当成你男朋友试试…
贞说,你要是我男朋友我会恨不得杀了你的。

唉,看来这姑娘也有段辛酸的感情。

可能是人一到了晚上工作的热情和灵感就会增大,录了几遍,感觉比下午的时候效果好多了。

到了凌晨时分,我们终于把那首歌录好了。

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说了声辛苦,我们就离开了录音棚。
剩下的制作方面就交给他们来做吧。

在公司的电梯里,我说,贞,晚上去哪?
贞说,去我朋友那儿。
我说,哦。

楼下,一辆凯迪拉克停在那里。
看来,那就是贞这场潜规则游戏的男主角了。
我跟贞保持了距离。
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一看就是成功人士那种,也不介意我跟贞一起下班。他和贞拥抱,然后给我打招呼。

他说,在公司里,要多多照顾贞,她还是个新人,什么都不太懂。
我说,嗯。会的。我先走了。

 

我转身,他们钻进车里。
MD,好车的引擎声就是牛X。
老莫还没睡,在用电脑看某岛国动作电影。
我说老莫你有点出息好不,成天研究这些小心以后出现障碍。
老莫说,滚你丫的我这是陶冶情操呢。

说完老莫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对了,今天有个人给我打电话了,你猜猜看是谁。

我说,卖什么关子,你直接说吧。


老莫说,你绝对想不到。

说完点了一根烟。

 

是果果。

老莫幽幽地说。

果果?C市的果果?让我兄弟间接挨了一顿揍,我又跟孙子一样道歉的那个姑娘?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她了呢。

我说,哦,她说了什么?

老莫说,我手机不是一直没换号么,今儿看到一陌生来电,接起来愣是没听出来是谁。她说她是果果,我才回过神。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最近怎么样,顺带着问问我。
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了?
我问。
我深知老莫为人。
老莫说,嗯。她说她有事情要跟你说,我让她明天打过来。

我说,算起来,我们还因为她挨了一回呢,呵呵,不知道她该毕业了没。

我跟老莫谈起以前,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情,已经恍若隔世。
第二天,在公司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本想挂了,想想还是接了。

对方是个女孩,声音不算难听。
她说,你,最近还好么?
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就直接问这句?
她说,我知道,昨天我问老莫了。
我说,嗯,过得还好。你呢。
她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过得不好。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那头的果果问。
我干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语气平淡地说,早不了。

她说,我现在在北京。听说你在北京发展,我想,咱们抽个时间聚一下,好么?

再看吧。我手头上还有点儿事要处理,先挂线了。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姑娘,什么意思?想干嘛?
不出所料,我写的那三首歌,一个月的时间内在各大排行榜上都有不俗的成绩。
公司开始大力宣传,用到了“音乐才子”、“鬼才”、“民谣诗人”之类听上去极其俗套的词语。
尤其是第三首歌,那些八卦的报纸和杂志甚至开始宣传我跟贞的绯闻。
绯闻这东西,换个角度来看,的确是宣传一个艺人最好的噱头。
在娱乐圈中,有时候真的会看不清自己。
比方说我,被公司包装宣传了之后,觉得自己没什么改变,却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俨然已经成了明星。
而明星的定义又是什么?

我的档期开始被经纪人排得很满,接不完的通告,各类电视节目以及刊物的专访。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我有点飘飘然。

如果你也尝试过一夜成名,尽管之前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与蓄势,你还是会有一种云里雾里认不准自己定位的感觉。
我成名了。
亲人朋友开始联系我。
我开始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哥们”、“兄弟”、“亲戚”……
我在互联网上输入自己的名字,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类似传记题材的文章,讲述我的成名史,编得相当真实,看得我自己都觉得跌宕起伏。

我也偶尔去找老E他们几个。
只有老E自己在北京。大扭也回家了。
他跟乐乐感情出了危机,因为家人的原因。
老E看着我一身名牌的行头,懒得理我。
等到坐一块喝酒的时候,我撩开了膀子胡吃海喝,跟以前没两样的时候,老E才笑着说,这才是我兄弟嘛。
我说,唉,穿成那样我也觉得特么的不爽,但是公司的要求…
我跟老E老莫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我。

在媒体和歌迷面前,我永远是一副要感谢他们八辈祖宗的姿态,感谢我亲爱的公司和永远支持我的朋友们,让我取得现在的成就…
一些说出来连我自己都想吐的话。

 

公司见我无限潜力且炙手可热,决定用最顶级的制作人为我打造一张专辑。
但是这张专辑的风格问题我跟公司出现了分歧。
公司的意思是,多写些关于爱情的歌,爱来爱去什么的容易被传唱。
我的意见是,写一些有深度的东西,能够做出自己的风格,不唱那些街头传滥了的歌,小众一些没什么不好。

最后,在我们双方的商议下,大家各退一步,达成共识。新专辑里四首爱情歌曲,我修改了一下词,不像那些口水歌;剩下的全部由我自己作曲作词。
公司给我了足够大的空间。
在新专辑出来之前,我已经赚到了很多钱。
全部寄回了家里。

我朝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是父亲接的。
父亲的声音终于不再冷漠。

父亲说,你现在长大了,学会了生活。要珍惜你所拥有的,别被名和利迷惑了双眼。
我说,我会的。你要相信我,我还是你的骄傲。
父亲在电话那端不吭声,半天才说了一句:挂电话了,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要用“很多”这个显得有些幼稚的词语来形容我赚到的钱呢?
因为那的确是一大笔钱。大到可以在我的家乡买一套复式房子,一辆车,还绰绰有余。

在我还未成为艺人的时候,我曾经以为那些明星都是装X,嘴上说我拍戏多么多么累我录歌多么多么辛苦,其实真正把你扔工地上搬一天的砖你试试?我自己成为艺人之后才发现,那些明星所言非虚。
拿新专辑的制作来说吧,程序繁琐得让人发指。录音、化妆、封面、MV…
这些,只是我所有工作中的冰山一角。

 

经过工作人员的努力,新专辑终于赶出来了。
虽然公司经过了深思熟虑,还是不可避免地跟某天王的专辑发售赶在一起了。
与他相比,我就像一粒轻微的灰尘。而已。
 
新专辑的封面我很喜欢。
底色为白色。很干净的颜色。
我坐在墙角,地板上到处都是散落的CD。我低着头,抱着吉他。
其实,商业化的东西总是不好定位。
我的专辑,融合了很多风格,甚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虽然我极不情愿这么评价自己的作品)。
比如民谣、摇滚、朋克、流行…
 
公司宣传专辑的时候,用到了“独立音乐”这个词语。
如今,我所能想到的与之类似的就是一个镜头:
当人们评价星爷的《月光宝盒》用上后现代、魔幻、意识流等形容词时,星爷说:别问我,我文化低,不知道什么叫后现代。
在许多人的眼中,我是个成功的人。
有很多过命的兄弟、玩过乐队、追过女孩子、发过唱片…
有了自己的事业,不愁生计。
 
其实,在撕去衣着光鲜的表面后,隐藏的是怎样一颗心?
我不会用脆弱来形容自己。只是,当你在发了一张销量还算可以的专辑之后,有了自己的房、车和粉丝之后,你还能不能感受到那些有温度的情感和事物?

 

那天清晨,我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
不情愿地接起电话,一个陌生的女声。
有点矫情地问:
你,还好么?
 
我一时间竟没有想到是谁。
我说,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对方说,我之前跟你说啦,咱们抽个时间聚一下啊。
我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没错,果果。
 
我说,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心里在想,肯定又是老莫,把我新换的号码告诉她了。
果果说,没事,睡不着了。想起来给你打个电话。对了,我看见你的新专辑了。你变帅了。
我说,谢谢。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挂线了,一会还得去公司上班。
 
果果在电话那头显得有点沮丧,略带抱怨地说:我想见你一面。你今天下班有没有时间?
我想了一想,说,行,到时候下班我给你打电话,就这个号码。
在公司里漫无目的地呆了一天,下班的时候,我拨了果果的号码。
我跟果果约在了一家西餐厅。
本来想开车去接她,想想还是让她打车过来算了。
 
我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变了很多。
最初在酒吧见她的时候,虽然化了妆,但是最起码还能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
那次见她,浓妆艳抹,竟有些风尘。

她坐下,我说,吃点什么你自己点。
她只点了杯饮料。
 
我说,你没该毕业呢吧?
果果说,嗯。本来应该明年毕业的。
我掏出烟,环顾了四周,没有明确的禁烟标志。
本来在这样的西餐厅里,抽烟应该是禁止的,但是我从来不拘泥于这些。
点上了一根,吐了口烟说,那你怎么跑北京了?
 
果果淡然地说,我被开除了。
我有些惊讶。问她什么原因。
果果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晃了晃酒杯说,我怀孕了。
 
怀孕被开除?
现在学校允许在校大学生结婚了,对于怀孕的事情,接受度比以前高。但各个学校的校规不同,果果的学校看来对这方面挺严格的。
我看了看果果,她眼里看不到任何悲伤。
我说,你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
 
后来那男的怎么样了?我问。
果果说,他家境好,没有被开除。
我低叹,也算是安慰果果:这世道,就这样的。
果果说,我想托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说,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果果说,我出来的时候带的钱差不多快花完了,工作也还没有一点点眉目,你可不可以…
 
我掏出钱夹,刚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用不到的卡,果果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让你帮我问一下,你们公司还需不需要人。
我没有迟疑,说,行,明天帮你问问。
 
我们在餐厅坐了大概两个小时,聊了很多。
我觉得虽然果果一直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变了很多。
有过经历的人,通常都是这样的吧。
 
晚上我问果果住哪儿,打算开车送她回去。
她说自己住的是旅馆,结过帐了。
我给她在某酒店订了房间,送她上去之后就离开了。
 
我做到这份上,差不多了吧。

 

我回到家,洗了个澡,点上一根烟。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
是果果发来的信息。
 
果果说,虽然你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嫌弃现在的我,甚至不屑于看我一眼。我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本来应该再无瓜葛的,这次又麻烦你,真的很感谢你。
 
一下发来这么多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她了。
草草地回复了一句话:没什么的,都是朋友。
 
那时候我没有考虑果果到底是何居心,我没有兴趣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只要不妨碍我的生活,伤及我的亲人和朋友,我管你想干嘛。
 
那时候,老E他们离开了北京,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时候,老莫回了家乡,他说跟我在一起总觉得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
那时候,我打算把我的父母接到北京来住,在这里定居。
 
 
果果又发来信息说,你现在变了,成熟了,不像当年在C市的那个眼神里充满了桀骜不驯和不愿妥协的少年了。
我按下回复键,写道:
人,总是会变的。无论愿不愿意,在一切逼着你前进的时候,后退一步没准儿就是万劫不复。
 
说实话,自从签了公司,发了专辑,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之后,我一直没有再结交女朋友。有时候是会寂寞的。
那种寂寞,就算是哥几个在一起喝酒喝得再热闹,依然会出现。
男人也许真的离不开女人。尤其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刻。
一个人的房间。一个人弹唱。一个人想要喝酒倾诉的时候。
 
所以,我跟果果发信息的过程中,我有去酒店找她的冲动。她也有意无意地暗示我。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我回了最后一条信息:不早了,睡吧。
然后就关了手机。
 
第二天去公司,我跟人事部的经理谈到果果。
在公司里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所以经理说,这个没问题,你可以跟她说一下,让她下午来面试。咱们公司虽然不缺人手,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个忙怎么着也得帮。
我笑笑。
 
下午的时候,去酒店找了果果,让果果去公司面试。
 
果果听了之后很高兴。
我却不再对她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
我只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朋友——或者根本算不上是朋友,只是一个熟人罢了。
 
果果去面试的时候,在经理办公室,我坐在一旁。
经理问到她的学历和资料,果果大致地说了一下。
我看到一些细微的动作,经理在询问的时候,眼睛不时瞄着果果的胸和身体。
对于这,就算是我不解释大家也应该明白究竟预示着什么吧。
 
一切谈妥了之后,果果出去了。
在我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那经理让我留下,递了一根烟给我,说,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我说,一个熟人罢了,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经理笑了笑,帮我点上烟。
 
果果第二天就在公司上班了。
她在的部门跟我没什么牵连。每月基本工资1800元,做文秘工作。
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公司,但在那之后,我跟果果几乎很少见面。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贞和我的绯闻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作为公司重点培养的新人,贞,俨然成为了一名气质女歌手。
经过包装,本来不是很美丽的她有了一些改变。
她长得很具有东方古典美女的一些特征。
拥有了大量的粉丝。很强大。

 

公司经营良好,不断有新人加入。
在公司呆了这么些天,我渐渐感到了危机。
现实的社会就是,你没有能力,就只能退位让贤,别丫的占个茅坑不拉屎。
 
我的经纪人时常跟我谈起关于我的远景规划。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歌手,我出了一张销量不是很好的专辑。这不是个很好的开端,更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经纪人的意思是,让我多参加一些节目,多接一些通告,多拍一些广告,多一些炒作的噱头,多出一些广为传唱的口水歌。
我不赞同。只是说让我考虑考虑。
这算是一个坏消息。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我得知老E离开北京,去了南方发展。大扭和乐乐又好了起来。他们终于摒弃了世俗,看起来像学梁山伯祝英台啊。乐乐是个孝顺的孩子,她否定父母的决定一定是相当痛苦难过的。
 
他们三人又在一起了。并且南方一家唱片公司也有签他们的意向。

 

转眼又是一个秋。
那年秋天,我的事业陷入了危机。
刚开始我并未察觉,每天按照公司给我安排好的行程麻木地工作。
只是后来,本来应该我接的通告越来越少。
有些专访和代言,本来基本上就差签订合同了,对方又取消了。
 
大概一个星期都是这样。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那次正好跟贞一起出席一个活动。
在后台,我跟贞聊了两句。
我觉得贞在公司知道的内幕比较多,就问到这个事情。
贞支支吾吾地遮掩着什么,只是提示了我一点。
我知道之后,颓唐地坐在化妆间,陷入了无限的茫然。
 
贞跟我说,现在公司有那么多的新人,既然是新人,公司得多为他们花点心思吧。
换言之,公司大概已经觉得我没什么潜力了。
而那些选秀出来的,或者是科班出身的音乐才子才女们,哪一个不比我有看头?
论外表,我算不上帅气;
论学历,我比不上他们;
论人气,那更不用说了。
 
我该怎样?何去何从?
面临着被雪藏的危险,没有一个音乐人会不为此而担忧。
三年前,或者两年前,我还是为了自己喜欢的音乐而努力着,那时候我看不起已经从地下翻到地上的乐团和摇滚歌手们。我觉得他们虚伪,他们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已经变得不再为音乐而单纯。
而我自己呢?现在不也在考虑这么问题嘛。

 

没什么活动,没什么通告,有的只是时间。
跟公司请了假,没想到批得如此迅速。
我回了老家。
 
回去的时候,我带了几十张我的专辑。
没什么炫耀的成分,只是想送给朋友们听一听,看一看。
因为我之前向他们承诺过的。
 
在老莫家,哥几个没聚齐。只有我、老莫、三儿。其他人要么忙自己的其他事儿,要么在读大学。
我的经纪人也在。我让他出去。我只想跟我兄弟们在一起。
 
老莫都有了未婚妻,是个看上去挺可爱的女孩。
我不知道自己看人准不准,看那女孩的眼睛,觉得她应该不像是多么有城府心计的人吧。
而且整个人打扮的干干净净。呵呵,老莫有福了。
 
我们在老莫家吃的饭。
她未婚妻厨艺不错,一会儿功夫做了一大桌的菜。
三儿从商店买了两箱啤酒。
 
我们吃着家常菜,口无遮拦地聊着天。
老莫跟他媳妇又介绍了一遍我,说得我自己都感到羞愧,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莫说,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兄弟,人家现在可是大明星,出过专辑的,喂,媳妇儿,你见过活的明星么?你见过明星的本尊么?今儿就让你开开眼界,哈哈!
 
三儿在一旁附和,是啊,我这兄弟实力偶像兼具,弟妹千万别犯花痴啊~
老莫的媳妇儿笑着对三儿说,去你的。
然后给我倒了杯酒,说,我该叫你哥吧,哥,敬你一杯。
这小姑娘嘴真甜。
 
只有跟自己弟兄们在一起喝酒才有共同语言才知道什么叫兄弟之间的真。
大家喝得很开心。
三儿说他最近开始炒股了。不知道是不是走狗屎运,赚了不少。
老莫还是在承包工地,大有向房地产巨鳄发展的趋势。
只有我,在事业的低谷徘徊。
我比他们更劣势的是,我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公众人物,生活过得相当不愉快,在有媒体和镜头的地方万万不能抽烟,不能说脏话,不能暴露自己的隐私。
 
说起我还没有女朋友,老莫跟三儿表示同情。
俩人都打算给我介绍一个。
我一摆手,说,算了吧,缘分这东西还是顺其自然吧。
 
两箱啤酒还剩三瓶的时候,三儿接了一个电话,走了。
我跟老莫夹着花生米,吃着凉菜。
接着喝。
 
老莫不开玩笑了,认真地问我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酒,说:我有解约的打算。

 

老莫手抖了一下。
老莫拍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娱乐圈这个圈子,其实圈外人比圈子里的人看得更清楚。
用冯小刚的话来说,是个婊 子行业。
别人有背景,而我只有背影。
别人有色相,而我有的是倔强。
我跟老莫说,我有点累了。
那天晚上,我和老莫喝了很多酒。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生活过得一直相当不愉快。
说香港的狗仔队可恶,其实大陆的媒体也好不了哪儿去。
在媒体面前,我不能抽烟,不能说脏话,不能暴露自己的隐私。
我受够了。
我和老莫边喝酒,边骂娘,把天和地都操了一遍。
不记得我们喝了多少酒。
不记得我们骂了多少脏话。
只记得到最后我们两个爷们儿都哭了,哭得很厉害!
回到公司,我跟宋经理谈到了解约。
宋经理愣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对我提出解约,他似乎很高兴。
解约比签约更顺利。

离开公司之前,我去看了下贞和果果。
贞正在准备她的新专辑,她的穿着更加妖艳了,但她脸上的疲惫显然也增多了。
听说我解约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握了一下我的手:祝福你。
果果恢复了她往日的活泼开朗,她说宋经理说准备改天让她去录音棚试音。
从她白皙的脖子上面的红印,可以肯定,她被潜guize了。

说社会现实,其实娱乐圈更现实。
你有能力,能跟着商业的屁股后面转,你就是神。
你没有市场,没有卖点,呆在里面就像是一坨屎。
为什么总会听到一些过气的明星吸du、跳楼?
霓虹闪烁的背后,更多的不是骄傲,而是内心在发抖。

言归正传。
我决定离开北京,做一次旅行。
我要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疲惫的身躯和心灵。
我要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方向。
在首都国际机场,没有一个人为我送行。
手里的机票上印着:北京——乌鲁木齐。

飞机在天空爬升,看着窗外的云,很多事情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想起了X和富二代的鄙视,想起了和老E他们同台演出的情景。
想起了老莫曾经送我上火车时喊出的,希望..完成..梦想 连同..我的
走在乌鲁木齐的街道上,我更加肯定我这次解约的决定。
北漂的人很多,或许你在唐家岭或中关村有点名气。
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是个人物。
在乌鲁木齐的街上,我发现我又回到了在C市混的日子。
谁都不认识你,谁都不鸟你,就像根吊毛。

曾经 我和老莫 踏入C市 两手空空 一头雾水

如今 我一个人 走进乌鲁木齐 形单影只 一脸疲惫

靠着昏黄的路灯,我点了根烟
问我的吉他 兄弟 下一步你说咱们干啥

吉他不说话
我吐了一口蓝色的烟雾 先去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

乌鲁木齐的夜很寂寞 没有北京和C市那么喧嚣
我窝在床上 随手在谈一首《在那遥远的地方》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经过了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活泼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末了 我摸摸吉他 说 王洛宾太TM有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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